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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直哆嗦:“我,我我,我……”

舌头打结了似的,半天捋不出来第二个字。

迦隐心平气和:“哪只手?”

男孩已经傻掉了,理解不了他的问句。

“我是在问你,”迦隐的声音依然温和,“刚才用哪只手推了殿下?”

男孩抖得更厉害了,若不是冬天的衣服厚,恐怕已经能看得出尿裤子。

“是这只吗?”

大祭司慢条斯理调整了下黑色手套,碰了碰他的左胳膊。

事实上那是很细腻的皮料,可此刻划过男孩的皮肤,触感像某种冷血爬行动物的鳞片,比刀割还要令人恐惧。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开始胡言乱语,把罪责全都推给不在场的毡帽男孩:“大人,这都是埃德蒙的主意!他让我们用弹弓打下那只鸟,说圣子心善,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等圣子来了,我们就——”

“这样不乖。”

男人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能从兜帽之下看见任何人,别人却看不到他的眼睛,仿佛被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凝视。

“好孩子要诚实。”

“大祭司大人,我发誓,我发誓说的全都是真的!”男孩带上了哭腔,压倒性的恐惧叫他爆发出勇气,“——还有,我没有碰圣子,是他自己摔倒的!”

“哦?是吗。看来是我误会了。”男人微微一笑,比起崇高神圣的祭司,此刻更像魔鬼,“但我不在乎。”

男孩像是预感到了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想要藏起被楚惟咬伤的手。

但迦隐没有让他如愿,黑色手套铁钳一样攫住他的动作,自言自语:“看来是这只手了。”

那其实是个非常随意的动作,像剪裁一片云丝,或者摘一株仙籽草。

男人轻轻巧巧一折,骨骼断裂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

男孩甚至来不及发出尖叫,直接疼得昏死过去,整条手臂软绵绵地垂下,似乎和肢干已经不再相连。

迦隐看见手套上一道不明显的血渍,应该是属于那孩子的。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脱下手套扔在地上。

他不再管那孩子如何,转身走向安岩,检查楚惟的伤势。

除了脚底,手肘和膝盖上也有擦伤,殷红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浅紫色的眼瞳中划过一丝暴虐,又生生将它压了下去。

他抱起沉沉睡着的小圣子,离开忏悔回廊。

*

神恩宫里,楚惟坐在床边,看着迦隐半跪在地上替自己清洁伤口。

旁边放着医师准备好的药箱,但它们已经派不上用场。

迦隐看着那些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消片刻,皮肤重新光滑如初,只留下一点没有擦掉的、干涸的血迹。

“一直都这样。”楚惟对自己的愈合能力见怪不怪,声音轻飘飘的,“先生,我是不是本来就是怪物?”

“您不该这样判定自己。”迦隐用沾了药剂的棉球轻轻擦拭凝固的污渍,即便愈合的伤口已经不会再疼,他的动作还是很轻柔。

小孩子垂着眼睛:“您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迦隐答非所问,连敬称都忽略:“你知道你有多珍贵么?”

男孩眨了眨黑曜石一样的眸子。

他不知道。

因为从来没有人觉得他「珍贵」。

他对养父母和养兄来说很「重要」,但那于他而言是灾祸而非幸事。

很多次他想,若是自己没这么“幸运”,没幸运到和楚南膺基因匹配,是不是就能当个普通人而不是替死鬼。

当然,也有可能像养父母所言,没有楚家收养,他早就冻死在八年前的冰天雪地。

“别乱想,殿下。”迦隐扔掉脏污的棉球,“您是菲亚兰的信仰与荣光,当然是最珍贵的。”

……只是对菲亚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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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有些失落地看着大人替他放下卷起的袖口,抚平白袍的边角,方才时不时擦过自己皮肤的温度渐渐消散。

因为他是魔龙在这十年里选中的祭品,可以短暂平定它的怒火,所以很珍贵,是吗?

想要变得「珍贵」,就一定要有用处吧。

“那对您呢?”

他冷不丁问。

迦隐正在收拾药箱,这样的琐事平日里无论如何轮不到他来亲自处理,有些不得要领,弄得比之前更乱。

他没有听清:“嗯?”

小圣子在床上站起来,即便这样强行拔高身高后仍需仰视大祭司,却已是尽力缩小差距,让两人之间看起来没有那么遥远。

“如果只是对您的话……”他眸光微动,吐字清晰,“——我对您来说,也很珍贵吗?”

第14章 大祭司以前不是护犊子的……

楚惟是第一次问得如此直白,但试探在他心中的位置,并不是头一回。

迦隐感觉得到,这个孩子很没有安全感,长期生活在被打压和冷落的成长环境,形成了冷漠的外壳和自卑的内里,甚至带着些灰败的自毁倾向。

雪夜里他带着择选圣子的目的抵达楚家,大概是小家伙人生中第一次被需要,也因此形成了习惯,每当遇到想要退却之事,总要在他这儿寻求一份肯定和依靠,就像初次学走路的婴儿依赖着张开双臂保护的家长。

这份惯性比想象中还要快地演化成了依赖。

迦隐丝毫不对“利用”幼崽的印随效应感到抱歉。这没什么不好。

他比世间千千万万人都要懂什么是雏鸟情结。

“您无需怀疑,对我来说,您永远是最珍贵的。”迦隐望着男孩亮汪汪的眼睛,没有夸张,不加掩饰,“我的人生是虚妄的,我的过往是混沌而荒诞的;我所做的、所组成我的一切都不具有意义——直到您的到来。”

话语中深藏的意味远远超过一个八岁孩子能够理解的境地,但无论如何听到了想要的回答,这让他心情明亮了些,颧骨上浮出两朵粉扑扑的喜悦。

直白地表达和接受感情是一门需要终生学习的课程,尤其对于长期用疏离当作保护色的小楚惟来说,非常不容易。

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换了个话题,把忏悔回廊的异动讲给大人听。

讲震颤的大地,讲死而复生的回廊,讲困住的神像与圣骸,讲不自觉掉落的眼泪。

迦隐闻言并不诧异:“他们没有恶意,是想要保护您。”

比起为什么要保护自己,小圣子有更吃惊的问题:“他们都还活着?”

“看您如何定义‘活着’。”大祭司道,“我更愿意说他们是在等待。”

“……等待?”

“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至高祭坛等待了千年,才等到了它真正的主人。”迦隐摸摸他的头顶,语气和动作同样珍重,“他们和它一样,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

男孩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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