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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红晕,眼睛却盈盈发亮。
“我说,我找人专为你铸了一把长刀,日后便用它习武。”
“老师说的当真?”
“当真。”
少年一跃而起,欣喜到连鞋都没穿,冲到纪宁跟前紧紧抱住他,“学生谢过老师!学生知错,不该和人斗武,谢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
如此直白的欣喜扑向自己,纪宁霎时像个木头一样不得动弹。
尽管不适应,可这样的“热烈”仍让他心底一软。
他垂眸盯着少年的发顶,片刻后由衷道:“萧?,旁人喜不喜欢你,与你无关,日后别再妄自菲薄。”
萧元君连连摇头,“旁人我不在乎,但老师你不是旁人,所以我在乎。”
纪宁眸光闪动。
此后数年,他都不曾怀疑过少年的真诚,可这份“真诚”何时变成了另一种情绪,他始终不知。
十四岁,少年是可以放下储君架子,躬身低首向他求学的学生。
他叫他“老师”,每一声“老师”都极尽恭敬。
十五岁,少年为了能得到他的一句夸赞与人大打出手,受了委屈却只需要他的几句安慰就能冰释前嫌。
他还是叫他“老师”,他说他不是旁人,所以在乎。
十六岁, 少年的个子见长,能与他齐高。他总是拉着他的手,和他比手长。
少年不再“老师”“老师”的叫,而是叫他“先生”。
他说:“先生你看,现在我不仅个子同你高,手也和你一样长。”
他说:“总有一天,我会长得比先生还高。”
少年不再莽撞,变得沉稳。
会在他抱恙时彻夜照料,会在冬日严寒时为他披上厚衣。
他的身体似乎总不太好,少年便把他常用的药,记得比他自己还牢。
十七岁,少年当真长得比他还高。
花朝节,少年拉他上街游玩。
鹊仙桥上,万盏明灯。少年递给他灯笼,看他时的眼神,有一层朦胧的底色。
十八岁,先帝薨逝,少年称帝。
登基大典前夕,他从赵禄生口中听到了自己不曾知道的真相。
他推开少年的寝宫,站在他面前。
“当年你求学,为何装笨?”
少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先生当时痛失双亲,又重疾在身,若久溺忧郁之中必定伤身。所以……”
“所以你就每日惹我生气?”
“没想过让先生动气,本意是想让先生分分心。是我搞砸了。”
少年沉默半晌,忽然走向他,看他的眼神一如十七岁那年递给他灯笼时一样。
他拉住他的手,说:“如果一直学不会,就可以一直待在先生身边。”
朦胧的底色骤然清晰,那是汹涌的爱意。
那夜,纪宁落荒而逃。
隔日登基大典一结束,他便上奏,自请南下巡视运河。
本以为自己不靠近不回应,少年的爱意就会停息,可南巡归来,少年的心思丝毫未变。
直到……沙敕献来两位公主。
他与赵禄生几番劝告,少年终于松口。
只是从此,少年终于听了他的话,与他“君臣有别”。
元瑞三年,年初,他于朝堂上几番提议新法,彻底得罪了世家皇族,最终被诬告入狱。
在狱中一个月,少年只来看过他一次。
那时纪府被封查,他拿不到药,身体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偏在这最落魄的时刻,少年来探视他。
少年站在牢门外,漠然地打量了他很久,久到他快支撑不住,快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少年才开口问他:
“纪宁,你可有要说的?”
窗外明月皎洁,纪宁靠在墙上看月光,回答:
“明月直入……”
明月直入。
无心可猜。
少年笑了。
不是十四岁因能拜他为师而欣喜的笑。
不是十五岁拿到只属于自己的长刀时的笑。
而是……属于帝王的凉薄的笑。
如纪宁所愿,站在他眼前的,终于是真正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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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直入,无心可猜”出自李白的《独漉篇》
第25章 冰嬉会
册封沙敕二位公主的旨意一下,该有的仪式一样没少。只是终究不是迎娶中宫,仪式虽有,却并未大操大办。
册封典礼后,也该到十国使团归返的日子。
为彰显启国气度,归返前日,萧元君于皇家冰场设冰嬉会欢送友邦。
自上次宴席回府后,纪宁就感染了风寒,低烧反复,烧得整个人都萎靡不少。
冰嬉会当日,袁四五一早便来府上为他号过脉,盯着他服下药,又唠叨了好些事项,才放心让他赴会。
屋内,收捡药箱的袁四五突然问道:“你招的那道士真是个正经的?”
纪宁正拿着湿帕擦拭脸颊,闻言,他问:“袁叔为何这样问?”
袁四五答:“我看他一个黄毛小儿折腾了快个把月,一点成果都没看到。”
纪宁并不心急,毕竟前世小道士花了三个月才炼出那味丹药,他道:“袁叔莫急,许是药材还未齐全。”
袁四五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临出门,他千叮万嘱纪宁,今日冰嬉会上要万般小心,切勿动武,切勿受寒。
纪宁一一应允。
此次冰嬉会设在郊外,由礼部统一派马车接送各位官员,规矩不比宫内严苛,因此每名官员可携带一名侍从随行。
路上,阿醉左一杯热水,右一张毛毯的将纪宁照顾得无微不至。
纪宁闭眼靠在车壁上,却怎么都提不起精神。他问阿醉,“我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很糟糕?”
阿醉看了看,欲言又止。
眼前人面色寒白,下眼圈透着一层淡淡的淤灰。面容确实憔悴,可最让他忧心是这人此刻浑身散发的那股萎靡。
这种萎靡从上次宴席后就在这人身上挥之不散。
阿醉不知道上次宫宴发生了什么,他安慰道:“不糟糕,主子看上去好着哩。”
纪宁不语,沉沉地阖着眼,睡了过去。
一直等到了地方,他才悠悠醒来。
主仆二人下车,刚入冰场大门就遇到了赵禄生。
赵禄生一脸喜色,竟罕见的先一步打了招呼,“纪大人。”
纪宁回头,神情恹恹,“见过赵大人。”
赵禄生搓着拢在袖中的手,调侃道:“纪大人怎么了?大好的日子怎么看着心情不太好?难不成是舍不得各国使团?”
纪宁无心争辩,不咸不淡地应了句“不是”,转身便走。
赵禄生愣在原地,甚感匪夷。
要知道换做以前,纪宁必定会跟他辩一辩,噎他个五六七八回,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