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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过后早些睡下。”
雯情带两个孩子去沐浴,洛明瑢独自坐在屋中,看着四方屋子。
沈娘子就是在这儿养大了一双儿女,屋中处处都是她的影子。
他未尝做好一日父亲,却好像能看到她从床上起身,给孩子束发,盯着他们吃饭的样子,陪他们温书的样子……
若真如釉儿所说,两日后她要离开,这些就都不存在了。
他在佛门禅房幽寂,暮鼓晨钟,她在人间,听孩子一时的笑一时的哭,若强行拆离,有违人伦。
他不愿沈娘子肝肠寸断。
可是——
“啪嗒啪嗒——”
是湿漉漉趿着鞋跑来的声音。
思绪到孩子们跑回来为止,洛明瑢睁开眼睛,似看到两只刚出生的雏毛小鸭子,道:“不可衣冠不整跑来跑去。”
釉儿和丕儿鼓起腮帮子,原地坐下要把鞋子扽好。
他取来干燥的帕子:“先擦干。”
埋头给自己擦脚的娃娃甚是可爱,小身子团成两个团子,见之令人心喜。
洛明瑢眼前看到的,就是每日里沈娘子看到的。
一时恼一时爱,他才一日尚且如此,沈娘子大概——爱极了他们。
大概这洛家的一切、这天底下所有东西,在她心里都比不上这两个孩子……
思及昨夜她对着自己过分平静的眼睛,洛明瑢隐秘地叹出一口气。
他摸摸孩子脑袋:“好了,去睡吧。”
沐浴不须假手,殊不知哄孩子睡下又是一个难题。
看着两个孩子在被窝里乖乖闭上眼,洛明瑢终于可以回佛堂去,走到外门又想起帘帐未放,三春已有蝇虫,他折返回去。
正好撞见二人趴着滑下床。
“你们在做什么?”洛明瑢不得不严肃起来。
釉儿道:“我还不困,我等阿娘回来。”
丕儿则可怜巴巴地扬起脸:“阿爹,我功课还未写完……”
“不能玩,功课明日早起再做。”洛明瑢沉下来脸,“现在躺下,闭眼。”
这句威严的话并未收到效果。
釉儿将脸一甩:“阿娘还没回来,我不睡!”
“我也要等阿娘!”
“听话,睡醒了阿娘就回来。”
阿爹的话并未产生抚慰人心的效果,两个孩子又开始拼起谁的哭声大。
洛明瑢捻动佛珠,将清心咒诵起,恍然觉得挑水砍柴一整日怕是不会比眼下累。
原来真正修行在此处,沈娘子才是真仙人。
许诺了千百条,他们才肯乖乖躺下闭眼。
洛明瑢只怀疑以后为了哄他们吃饭睡觉,是不是还得把皇位打下来让他们坐上去?
他还在摸索着怎么当爹,殊不知对小孩儿也要恩威并施,他只是一味地答应下来,反而助长小孩的贪婪。
所谓“严父慈母”确是有道理,他经年不在,沈娘子一人兼挑,是“严父”也是“慈母”,自己不及她良多。
洛明瑢索性不走了,守在床边等他们真睡熟再说。
不过今日也算有些成效,折腾一天的釉儿终于对她爹没那么抗拒,靠在他身边呼呼大睡。
经这一日带孩子,洛明瑢只有一个念头:他欠沈娘子良多。
也更明白沈娘子为何心冷。
罢了,现在都睡下了,教养之事以后再说……怕是也没那个以后了。
也好,如此便好。
夜色渐浓,她却还没有回来。
洛明瑢无法安睡,起身到丕儿和釉儿读书的屋子里去。
几声呼哨,院里拂过一阵风,蒙面人出现在窗外:“劳烦为贫僧寻沈娘子踪迹。”
这么多年,洛明瑢第一次派人做事。
此际他走不开身,一个人在瑜南城里找人更漫无目,只能找他们。
黑影点头离去。
等消息的当口,洛明瑢翻看起孩子们平日的书册。
丕儿的书上字迹干净,可见平日爱惜,釉儿的书册皱皱巴巴,鸡鸭鱼羊乌龟全画了一堆,还有乱七八糟的童谣,洛明瑢读来,无奈又好笑。
旁边还随意放着一堆,多是诗集药典一类,大概是沈娘子在看的书。
他翻开最上面一本诗集,她不喜欢在书上勾画,所以看到哪儿了也不知道,只有一页被画了一句,笔迹已很陈旧。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2]
平日念经的人念这句情诗竟也传神。
陡然间,一日光景在眼前划过,洛明瑢似意识到了什么。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耳边虫鸣声成倍放大,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此刻变得清晰。
思君……
思几回?
沈娘子……
洛明瑢才发现,一日里脑中尽是她。
他按住心口,为这突然的发现汗珠密布额角,盘坐时动作仓皇到将书案撞得歪到一边,佛珠碰撞的声响似要驱散一切杂念。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3]
沈娘子。
“诸法皆妄见,如梦如焰,如水中月,如镜中像象……” [4]
沈娘子……
无论如何,他也驱不散这三个字。
—
沈幼漓浑然不知自己错过了洛明瑢第一次照顾两个孩子。
她正忙着写验状。
县衙之中,天光渐暗,羊囊终于被烛火代替。
将笔放下,沈幼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始在刚升起的炭盆边倒下白醋,来回兜圈。
酸味才开始蔓延,凤还恩就走过来问:“验出来了吗?”
这一整天他都在仵作房中没有离开过,似乎是把县丞待那个小间当书房了,不时有一式黑色官袍的人进出,二人各自忙碌,泾渭分明。
沈幼漓将一旁写得满满当当的验状奉上,凤还恩随意扫过,是一手簪花小楷,与今朝科举所用隶书截然不同。
“跟我来。”
凤还恩走出仵作房,沈幼漓犹豫了一下,低头跟在他背后,二人回到主院,到了县衙大堂中。
“军容。”
冬凭正倒仰在县令平日判案坐的太师椅上,听到这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打了个酒嗝又趴在桌案上,脑袋撑不起来。
沈幼漓看着几张桌子拼成的长桌上杯盘狼藉,桌边歪倒一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喝喜酒呢。
寻常京中三品大员驾临,该在州府下榻,可凤还恩直接来了县衙,县令只能请外头食店大厨掌勺,在最宽阔的县衙大堂摆下接风宴,就是这儿,拿来招待军容使和少卿都简陋。
县令一抹嘴迎上来:“军容可要安排饭食?”
凤还恩只是借道:“架阁库在何处?”
听到架阁库几个字,沈幼漓心念一动。
“军容这边请。”县令赶紧引路。
“饭菜要新的,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