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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大人去后院暂歇片刻,着人已备好了龙井,二位先消一消暑气。”
“杨大人不必客气,”阎止略一拱手以做回应,却看向厅中说,“我见崔大人之丧尚未处理完,诸事待决,杨大人想必是抽不开身。我们二人自便即刻,不劳大人费心。只是人命关天,阎某初来乍到也不免要问一句,崔大人一向身体健康,怎么就过世了?”
杨淮英叹了口气,伸手向旁侧一请,将两人让到偏厅说话。
门扉合上,哭声也远了些,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才道:“兖州盐井众多,税收更是府衙每年入账的大头。兖州每年会新开几口盐井,但崔大人觉得劳民伤财,一直不同意。我压着不动作,他就到井上去挨个看挨个劝。他今早去了一口新开的井上,意思是要给关了。我早知道那盐井主早对他有意见,可是没成想……意外,都是意外。”
他说着伸手揩了一下眼角:“我同崔大人共事二十余年,平日里谈不上和睦,可那都是政事,意见相左再正常不过了。崔大人是个好人呐,虽然倔强但为人正直,又有能力。他正值盛年,怎么就这样走了?”
屋外的来往声还在继续,好像有不少人匆匆地进堂来了。阎止问:“崔大人尸身何在,仵作看过了吗?”
“哪儿有功夫看啊,”杨淮英道,“他出了事便通知了家里人,家中尚有八十岁老母,见了尸身便抱着不放,哭晕过去几次,已经领走收殓了。世子殿下有什么话,只管问我就好了,老人已经年迈,禁不起这样的打击。”
阎止透过窗向堂中看去,见一窈窕妇人搀着位老妇缓缓地向外走,边走边低声劝慰,身形如胶似漆。另有一妇人跟在身后,相比之下衣着寒酸了许多,脸上挂着泪也不知道擦,整个人恍惚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那是崔大人的妻子,”杨淮英说,“拙荆与崔氏一向交好,出了这种事,我不方便出面,就由内子代为劝慰。他们夫妻二人尚无子嗣,如此横祸一处,将来可要怎么办呢。”
章阅霜也向外看了看,却道:“京中传闻杨大人与崔大人势不两立。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啊?”
“唉……不提了,不提了。”杨淮英摆了摆手,摇头道,“二十多年都这样过来了,哪儿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都是谣言添油加醋罢了。”
“出手搡人的矿井主现在何处?”阎止站起身来,“我有话要问他。”
地牢幽深阴暗,越往里走越是阴冷潮湿,丝毫不觉外面重重的暑气。狱卒的呵斥声与皮鞭抽打的声音传过来,进门先挨一顿打,这是牢里不成文的规矩。
通常来说,三鞭子下去便就没声了。但眼前这人被压在地上,依然竭力地嚎叫和挣扎着,满口无用的恶言咒骂,颠来倒去地喊着死不足惜。狱卒被吼得烦了,用力几脚踹在他后心上,杨淮英一句住手还没落地,只见他头一歪,身子软在地上。
“放肆!”杨淮英疾言厉色地呵斥了一声,蹲下来伸手探这矿井主的鼻息,半天都没说话。阎止站在牢房外,双手拢在灰袍袖中,并未上前一步,问道:“还有气吗?”
“还活着,”杨淮英抬起头来,“只是恐怕受了重伤,答不了什么话。世子可还要现在审吗?”
“审啊。”阎止道,烛火将交错的栏杆在他面上投下阴影,“把他弄起来,何时醒了何时提人,我就在牢里候着。”
哗啦——
一盆冰水兜头而降,坐在椅子上的人轻微晃动了一下,过了半天才慢慢抬起头来。他双手反剪着绑在椅子上,此时身子往前倾着,一动便是先梗起脖子来。
此人叫郑榷,多年行商小有些家资。随着年纪渐长身上出了些毛病,他便与同乡集资盘了一口盐井,想把生意彻底稳在一处,此后都不再东奔西跑了。他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杀人的血腥气未去,野狗似的狠狠盯过来。
阎止向侧偏了偏头,章阅霜抬手一拍惊堂木,厉声道:“井上滋事,纵乱杀人,谋害朝廷命官。你可认罪?”
“我杀当官的怎么了,”郑榷吊起斜眼,掀着眼皮看向两人,“我有什么罪过,那姓崔的就该死。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大老爷,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兖州的规矩不是这么写的。”
章阅霜在御史台经案无数,什么抢白辱骂都听过,完全不把他这两句挑衅当做一回事。他手指间夹着根紫竹狼毫,点在卷宗上如同写生死簿,开口时调子拖得长而冷:“御史台就是天下的规矩,上审贪腐下查失责,还从没人能在我手下完完整整地走出牢门。兖州地僻,怎么,你要让本官开开眼吗?”
回应他的只有静默。 网?阯?f?a?布?页?????u???ε?n??????2?5???c????
章阅霜问道:“你井里的长工目击称,崔时沭清早就到了,你陪他转了一圈,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你们当时在吵什么?”
牢中依旧静默一片,唯有风灯的烛心爆出轻响。
“那我来换个问题吧,”阎止突然开口问道,“崔大人对兖州事务督查详细,常常去民间走动。他这个月走访了五处盐井,为什么单单要关停你的呢?”
“因为他妒忌我赚了大钱,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他这是小人得志!”郑榷突然怒声嚷了一句,墙上的灯烛都跟着晃了晃,而后想起什么似的牢牢地闭上嘴,往椅背上用力一靠。
“看来伤得也没那么重。”阎止对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道,“崔时沭盯着你不放,一月之内甚至屡屡拜访,是因为你井上死人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共死了几个?”
“胡说八道!”郑榷的身子用力地往前探,脸色涨红,挣扎着想要往前扑,“姓崔的就是看我过得好,他眼红,污蔑我!都是一起长大的泥腿子,他当个官清高了不起,连娟娘也嫁给他!他们多年一无所出,谁知道他——”
一盆冷水迎面泼上去,将所有咆哮都掩住了。郑榷眯缝着眼睛,挣扎半刻才朦朦胧胧地睁开,模糊间见阎止在对侧,好像向前倾过身,一双眼睛如深潭般凝视着自己。
“郑老板,冷静些。”他问,“死了这么多人,盐井的账簿中依然只出不进。我问你,你的井里真能采得出盐吗?”
郑榷闻言轻微地一顿,仿佛那盆冰水刚刚才落下似的。他身上汗毛倒竖,寒凉一丝一丝地往心底里渗,却仍半低着头,借由着水珠从额发上一滴一滴下落,将对面锋利的视线阻挡开来。
“郑老板,”阎止轻轻地用指节扣了扣桌子,“你的井上有没有盐,我着人一测便知,缄口不言是没有用的。莫非,你的井中不但没有盐,却塞满了其他不该有的东西?”
郑榷下唇一颤,就要开口,贾守谦却从门外风风火火地端了两盏茶上来,递在两人面前。时机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