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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闷响,撕裂感贯穿身体。剧痛蜿蜒而下,沈执一计膝击顶向膝窝,他重心不稳,咬着牙半跪在地。

一切在电光石火之间,手法绝对的优雅、干脆、熟练。他甚至来不及胆寒。整条左臂无法动弹,以离奇的角度吊在身侧,肩峰凹陷下去——沈执生生卸了他一条手臂。

他不记得自己是否本能地喊叫或者流泪,大概是没有的。忽明忽暗的视野里,沈执紧紧盯着他,他短暂地迷失了。有那么几秒钟,几乎忘记了疼痛。

他曾彻夜为之痴狂的这双眼睛,此刻依旧如此摄人心魄,它陷在一片阴影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某种莫测的情绪游动不歇,啃噬着最后的光点。

破坏容易,修正却难。沈执联系了施工队,乒乒乓乓地架起长梯,瓷砖和水泥一股脑堆在门口。

沈渊来时,一行人正忙得焦头烂额,综合结构力学和室内设计,研究一堵承重墙有没有敲的必要。沈执泡了一大壶普洱,香气飘到庭院外。

“干嘛呢,这么热闹?”沈渊好奇地跑进去,到处指手画脚一遍,最后沿着茶香在厨房找到沈执。

“装修。”

“怎么突然想起装修?之前的不好吗?”他四下看了看,一直没得到回复,电钻声嗡嗡响起来,他提高了声音说,“那位呢?”

“在楼上。”沈执给他面前放下一杯茶,“你有事?”

沈渊举起一个文件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不过一直没他消息。有个文件要他签字呢。”

大意,封燃的手机……昨天顾着折腾其他事情,一直没充电。沈执扫了他一眼说:“不重要,就找其他人吧。”

“但是这个,一直是他负责,其他人……”沈渊注意到沈执脸色,突然懂了,扬扬手说,“行吧,我这就退下。”

沈执送他到院外,保镖们立刻围上来,目光警觉。

“只是说几句话。”他看向沈渊,“你也看见了,我最近脱不开身。遗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看着目瞪口呆的沈渊,他也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自嘲一笑,“他算了我一笔,我也反过来算了他……所以像小时候那样,被关小黑屋了。”

“关小黑屋?你不会是说这栋小别墅吧?”

“性质差不多。”沈执环视四周的保镖们,“只不过,这次不是我一个人了。”

沈渊抬眼看了看:“他怎么了,躲在楼上干什么?”

“你今天问题挺多。”

“瞧你。我是关心你。万一弄得缺胳膊少腿的,你也没法打急救电话,还不得我找人帮忙?”沈渊在他耳边低语,“哥,你到底为什么不走?我知道这些人拦不住你。”

沈执不动声色地推开他:“屋里水开了,你该走了。”

很多年前有个人说过同样的话。那人称得上他人生中第一位老师,或者说教练。那是第一个不对他的窘况置若罔闻的人。

那个男人巴西柔术黑带三段,是IBJJF认证教练,将近二十年的训练履历中曾斩获三次泛美锦标赛冠军,两次世界柔术大赛奖牌。那时父亲的公司在上升期,日头正旺,雇佣这样的人当沈执的保镖,花出不菲的价格。

“你为什么不走?”某次训练结束后,他问沈执,“反正你有赚钱能力,也快成年了。你想走,他真能困住你?”

沈执已经基本掌握了柔术的战术技巧,每周练三次,对手就是男人。男人曾说他是门下对自己最狠的学生。

“我不走。”他说,“我有事情搞不清楚。”

“上一辈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合。”

“家里的事,外人别掺合。”

男人笑了,站起来换衣服。

“行,我是外人,不掺合。”他说,“你这月学费还没付我。”

沈执囊中羞涩有一段时间了。父亲不给生活费,画插画的微薄收入,只够他吃食堂,若额外付学费,意味着他一个月都没饭吃。

沈执犹豫了一下说:“下个月给,可以吗?”

“没钱了?问你爸要啊。”

要是被父亲知道他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指不定会弄死他。

沈执硬着头皮说:“我下个月一定给你。”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儿,沈执意识到他不是想要学费。

他抬起头迎上目光。

男人说:“我下个月要走了。”

“去哪里?”

“法国,或者意大利。”他笑了笑,“去做教练。我和你爸的合同到期了,会有其他人来当你的保镖。”

“他们给你开了很高的薪水吗?”

“倒也不是。我姐姐再婚了……我一直没搞懂到底是哪。从意大利寄来的信,说第二任丈夫去世了,她身体不好,我得去照顾她。但是家庭地址写的法国。她大我十八岁,算我半个妈了。”

“这样。”沈执垂下目光,“干嘛跟我说这么多。”

“你长大了,”男人说,“不是那个想打鬼的小鬼了。居然都六年了,当时你才到我这里。”

“……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那里的艺术学院好像不错。叫什么伦什么萨。”男人背起包走向玄关,“有机会再见。我会给你寄巧克力的。”

沈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阳的尽头,如同此时此刻,目送沈渊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眨眼间他已经二十三了。他没收到那人寄来的巧克力,也没还上那笔赊了七年的学费。

新买的烤箱里面包刚出炉,刷过蛋液后金黄诱人,沈执切成块分给师傅们,端着另一个未切开的走上楼。

画室里的人被束缚带半固定在床上,葡萄糖一滴一滴落下,从透明导管流入体内。

甜点浓郁的香气似乎让他的眼皮动了动,沈执把托盘放下,说:“吃点面包?刚做好的。总不能真靠打点滴活吧。”

床上的人总算睁眼,开口便是:“滚开。”

“我陪你待一会。”

层出不穷的怨毒的诅咒和脏话从封燃嘴里溢出,沈执活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识到词语排列组合的魅力。每一个字都平平无奇,以下三路为圆心,血缘亲疏远近为半径,通过惊人的想象力创造修饰,组合出长而难的句子,像某种古老的诵典,抑扬顿挫地迸发出来。

但从封燃嘴里说出,对沈执攻击性几乎为零,他等封燃一通输出后换气时,提议道:“吃点东西吧?你三天没吃饭了。”

封燃狠狠瞪他一眼,扭过头去。沈执将那只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抚摸着掌心的深痕。

“无论如何,别伤害自己。”

不多时,画室门被敲响,得到准允后,餐车推进来,几样家常菜热气腾腾,诱人极了。

“都是你爱吃的。”沈执往他身边推。

封燃终究抵挡不住诱惑,几番挣扎,不情不愿地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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