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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写都不晓得。”

“我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人,他给我的爱比高山还要厚重。我垂头丧气时,他会拍着我的肩说‘小丫头要挺直脊梁’;我犯了错,他便会板着脸训诫,末了总要细细教我识破

这世间的魑魅魍魉。”

“我母亲,她给了我世间最温柔的爱。因着自己过得幸福,便将这份福泽也渡给了我。母亲教我以柔肠看世情,以明镜观本心。从不拘着我学女红针黹,更不会迫我做违心之事。她由着我浸在书堆里临帖习字,请了西席教我抚琴对弈。每年春分前后,必要在别院设一场流觞。”

她忽然轻笑出声,眼角泛起细碎的星光:“最妙的是举家去山间小住的光景。母亲总说,要让我们尝尝天地浩渺的滋味。晨起听莺啼,暮时数归鸿,偶有野鹿来偷食园中的蔷薇,母亲便笑着撒一把松子喂它们。”

“我三位兄长待我,更是将世间最好的疼爱都给了我,却从不过分娇纵。”

“大哥总爱背着我去看皮影戏,散场后还要沿着长街买糖画给我。夜里见我睡不着,便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给我讲《山海经》里的奇闻异事。有回被父亲撞见,他竟把刑部案卷说成了志怪传奇。”

“二哥的性子最是温润,像初春的日头般和煦。他总爱在紫藤花架下教我念《诗经》,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样的句子。是他让我知晓,原来人间至味是清欢。”

提到三哥时,她忽然噗嗤笑出声来:“三哥那个混世魔王啊!带着我爬老槐树掏喜鹊窝,偷溜去城郊看烟花大会。有回在护城河里摸鱼,险些被巡城的金吾卫当贼人拿了。”

“父亲总说他不务正业,可谁知他暗中苦读律例,三个月便考取了吏部的职位,那些寒窗十年的举子,还未必能通过呢。”

她眼波温柔似水,却又带着几分恍惚:“那时我沈家的日子,当真是再好不过了。父亲与兄长们纵使在外头有千斤重的担子,归家时也从不将半分愁绪带进门。他们待母亲与我,就像捧着易碎的琉璃盏,连说话都舍不得重一分。”

她原以为这世间处处都是这般光景,可直到她前世嫁入亲王府。

当初是她自己糊涂。新婚那会儿性子倔,生生将他们的家冷漠散了。他那样爱她,她却与他成婚一年多,连同桌用膳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秉烛夜话,竟是一次都没有。

他听着她这些话,怔怔地望着她,眼底渐渐泛起一层水雾。她的声音那样轻软,像是在月下展开一幅工笔细描的画作,每一笔都染着融融暖意。

“原是这样......”他喉结微动,“世上当真有人是这般幸福地生活的,也当真有这样和睦的家庭。”

这样的家庭,他甚至连想象都想象不出。

从前他听说的,父亲宽厚的手掌落在发顶的温度,兄长藏在训斥背后的关切,母亲在灯下缝衣时哼的童谣,当真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活在荆棘丛里。原来真的有人,生来就被爱滋养着。

她就是从爱里长大的人儿,她身上有着一种他可能一生都追求不到的东西。

所以,她才看起来那样不同,也莫名地吸引他。

“真好......”他低喃着。

想起今日在冷宫见到的那位贤妃娘娘,或许曾疯魔似的扒着宫门缝隙,就为瞧一眼分别二十多年的骨肉。

虽然真相还未大白,但是已经足以表明,连那点可怜的父子名分,都是别人棋盘上的骗局。

他不明白,母亲当年是怀着怎样的绝望,才会悬梁自尽。那时候,她可曾在最后一刻,想起那个被她特意安排到嬷嬷房间睡的幼子呢?

这千丝万缕的纠葛,像一团浸了水的麻绳,死死缠在他心口,堵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纵使前路风雨如晦,纵使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他也得咬着牙往前走。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其他路可走。

他想走到云开月明的那一日。走到能像小支言那样,拥有一个可以让人卸下所有防备的家。

这世间从没有什么慈悲的天意。想要安稳人生,便只能自己一寸寸去争,一寸寸去抢。

他望着她,眼中的水光映着漫天星辰,竟比银河还要亮上几分。

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眼尾:“那日我便同你说过,你身后还有我的家。我沈家的屋檐虽不算高,却足够为你遮风挡雨。待我们自己的小家安稳了,再生个像你又像我的小娃娃。到时候我们的家,定要教它比春日的还要温暖。”

“看着我们的孩儿慢慢长大,等我们的羽翼丰满了,再为他们撑起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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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最脆弱时,原是这样容易被她三言两语就勾出泪来。她为他描摹的这个家,是他两世都不敢肖想的奢望。

生在帝王家,原是他逃不开的宿命。原来执剑的手,也是可以这样温柔地捧住幸福的。

他忽觉灵台一片澄明,仿佛从她身上窥见了从未领略过的天地。

两人静静相望,气息交融,此刻竟比耳鬓厮磨时还要觉得亲密。

他忽然问她:“你可有什么心愿?”

他想更了解她。

她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回道:“年少时,曾想做个教书先生。父亲常说,这世上有太多贫寒子弟,连《千字文》都摸不着。还有那些女娃娃,七八岁就被卖作童养媳,在四方天井里熬干了魂魄,到死都不识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我愿这世间众生,皆能尝到活着的甜味。”

月光漫过她垂落的青丝,轻声道:“待你他日位及九重时,可否允我开几间义塾?让那些困在深宅的女娃娃,也能摸着书册说‘天地玄黄’。”

她将脸贴在他心口上:“这世间除了儿女情长,原该有更多善念流转。你瞧你这里有的,我这里......”她又抚上自己心口,“也存着。若是千万人都肯掏出这一点光亮,何愁照不破这人间疾苦?”

她继续说着:“到了及笄之后,我便常想着,若能嫁个知冷知热的郎君,布衣蔬食过一生也是好的。有时望着远山薄雾,还会痴想不如归隐田园,春来采桑,秋至捣衣,是何等惬意幸福。”

“后来......后来不知怎的,那些念想都模糊了。有一段时日,我活得像个提线傀儡,为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钻牛角尖,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进。”

他们成婚后的那段时间。

“幸而上天垂怜,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如今才明白,人生在世,原不该为一时执念困住自己。那些未竟的梦想,那些该珍惜的人,都要好生对待。”

尾音消散在相贴的额间,屋顶一枝花儿探来,飘着醉人的花香。

她捧起他的脸,眸中似有春水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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