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吝啬,最先收走的就是她的记忆。现在,就连这些辅以回忆的凭证都已经老化,干枯发黄。
下次再打开的时候,会不会只剩一匣齑粉?
那他就真的不存在了。
她撑着桌沿站起来,酒意恍恍惚惚上涌,灯火都是重影的,有些醉了。
一回头,屏风后不知何时多了个浴桶,她眯着眼睛看着,才想起刚才有侍女来过,送了热水,又被她全赶走。
刚才……多久之前?不记得了。浴桶里冒着的白汽已经微弱,水都凉了。
正好,燕昭想,正好,她现在需要一点凉的。
温凉包裹身体的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攥着个柔软的东西。
密织经纬抗住了时光,再入手仍然柔滑。她摊开绸布举在眼前,再次慢慢读上面的字。
清瘦的字体,末尾轻轻拉长的笔迹,又因为写在柔滑面料上,而有些狼狈的歪斜。
醉意朦胧的视野里,墨黑被晕成一团,好久,她才看清。
「我心昭昭至死不」
末尾一字空缺,画上了一条鱼。
简笔鱼画得又胖又笨,燕昭看着觉得滑稽,在昏暗里轻笑了声。
“……小鱼。”
她慢慢攥紧了绸布,手腕搭在浴桶外,把自己整个浸入水中。
温水漫过头顶,五感隔绝,耳边只剩沉闷水声,像血在流。
“要写的呀。定情信物嘛,都是要立字为证的。香囊?只有香囊可不够。虞小公子不肯写,是不是糊弄本公主?”
“好,现在就写。你看,多巧,我正好带了炭笔绸布。提前准备好的?不是,当然不是。本公主说了凑巧!”
“我、心、昭、昭……哎呀。我看一眼怎么了?最后不还是要送给我?怎么脸红啦。真好看。”
“小鱼,你怕死吗?不怕?我不信。那等我死了,我就让你陪葬。不对,不行。你那么爱哭,把我的陵寝哭塌了怎么办?”
“你?想得美。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纳一堆男宠带到你坟前,让你死都不安宁。”
“但是,这里,我改改……不为什么呀。书房里的师傅总说要避谶、避谶,这样应该可以的吧?画一条……”
水声哗然褪去,燕昭睁开眼,直视空茫茫的黑暗。
“小鱼。”
“我还……”
“……没允许你死呢。”
暖阁里热闹得截然相反。
一群女官们都很年轻,连续忙碌半月终于闲下来,豪情壮志说要通宵守夜。喝着温酒,分享着滚烫的蜜薯和甜栗,行酒令从一开始的字字斟酌,到最后胡言乱语。
虞白待在暖阁一角,和谁也说不上话,热情递来的酒也全都摇头拒绝。唯一一次喝酒的后果还历历在目,他再也不想露出那样的一面。
怀里抱着那包烟火,他不敢离暖炉太近,就把蒲团拖到安静的角落。
笑闹声都离他很远,身体被寒意慢慢攫住,从脚踝开始一点点发凉。
眼里,只能看见面前不远的酒杯。
酒液已经冷透了。
她出去很久了。
暖阁里蓦地爆发一阵笑声,杯中酒也跟着泛起波纹。
她说让他看着的。
虞白盯着波纹,直到震颤慢慢消散。
她会回来喝的。
笑声从热烈到困倦,喧闹逐渐变得朦胧。
众人终究还是没撑住,连轴转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得闲,困得一个比一个快。再者,次日还要启程返京,没人想出纰漏。
暖阁里渐渐安静下来,等虞白回过神来抬头,只剩两三个女官,正在收拾酒具。
对上他视线,几人有些惊讶,像是才发现他似的。
“玉公子怎么还在?”一个眼熟他的开口招呼,“都子时了,公子早些歇息吧。”
他迟钝地张了张唇,缄默整晚,他嗓音都有些发干。
“我……在等殿下回来。”
女官一愣,“殿下早就回房了呀。”
虞白微微怔住。
话音落进耳中有些模糊,还没等他听懂,就先响起自己的声音,轻轻问了句,是吗。
“是啊,早就走了。或许临时有急事吧,常有的。公子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女官说完,转身去忙了。
他愣在原处,许久,垂下眼睛,看面前的那杯酒。
有片灰尘落进去了,不能喝了。
不用等了。
他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跪坐整晚,他双膝酸软得厉害,一挪动就踉跄。
旁边有人伸手要扶,他退了下躲开,先说多谢,又说抱歉,然后一步步慢吞吞走出暖阁。
深夜寒冷,风吹在身上像挟着刀刃。他抬起头,入目一片空茫黑暗。
……看吧。
他不该期待的。
浅色的影沿着小径走远,黑夜归于平静。
又过许久,遥遥亮起两盏提灯。
太守府守夜的侍女拎着灯笼走过来,在岔道转弯,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殿下明日就要回京了。”其中一个说。
“是呢,咱们也总算得闲了,”另一个轻声接话,“不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远远望见亮着微弱灯影的厢房,两人身形微顿。
“殿下今晚回来住了?”
“看样子是。但怎么没人服侍?好像,殿下今晚还饮了酒……”声音带着点担忧,“独自一人待着,能行吗?”
“要不……去看看,若实在不妥,就通报给那位随侍殿下的云女官。”
灯笼里烛火轻晃着,脚步轻轻靠近,又在门外定住。
黑暗里,她们听见带着醉意的呼唤,含糊,执着,一遍遍重复。
“……殿下在叫谁?”
“小鱼……什么小鱼?”
两人对视一眼。
“是那位玉公子吧?”
“应该就是玉公子了。”
“快去传。”
【作者有话说】 网?址?f?a?B?u?页?í????μ?????n?②??????⑤?﹒??????
掉落三十个小包包…[可怜]
第40章 溺水1
◎他泣声哀告说,别停。◎
虞白走到门前,犹豫片刻,先吹熄了手中提灯。
灯灭,他眼中的黯淡变得更明显。
刚回到房中就被叫过来,他身上的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精心挑选的装饰在他视野边缘晃,一步一轻响,像在笑他可怜。
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存在。
他沉默很久,才推开房门。
扑面而来淡淡酒气,水渍从屏风后一直延伸到里间,淋漓满地,无人清理。
他垂着眼睛,有些委屈。
叫他来做杂务吗。
太守府里那么多侍女下人,哪个不比他做得好。
……也是。都这么晚了,除了值夜的应该都歇下了,谁会像他一样傻等。
他沿着水迹一路走进去,拾起随意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