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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父亲时常在太医院忙碌,他时常挨饿。起初饿了啃草药,苦过几次,就会自己生火做饭了。
看见脚边方才浓烟烧黑的痕迹,他想起什么,又轻笑了声。
“有的时候,会故意往火里加湿木柴,烧得满屋难闻待不了人,父亲就会带我出去。”
“加湿稻草烧得更黑,厨屋、院子都熏黑了,得找人重新刷墙,就能多跟着父亲待几天。
“几次之后被发现了……挨了顿打。”
提起少时幼稚,他想笑又有点想哭。
有些想念父亲和祖父了,也不知世上有没有转世轮回这种事。
同时又忍不住叹巧合,是父亲怕他再这样折腾真出意外,才会每天都把他带去太医院,才会遇见她,才有后来一切。
才有现在,身前火光温暖,外头雨声绵长,她听他半遮半掩地讲小时候的事。
只是她听还不够,还要逗他:“打的哪儿啊?手板,还是……”
说着伸手过来捏了把。
堵在喉间的酸涩一下被打散,虞白红着眼尾睨她,又被拉进怀里揽着轻抚。
殿中安静,一时间人说话。
火上的鱼烤出油脂,偶尔滴落滋啦轻响。虞白缓过那阵不再想哭,见火候够了忙从人怀里起来,取过烤好了的鲫鱼。
鱼皮金黄酥脆,扑鼻鲜香,烤得恰到好处。只不过,“没有调料……”
旁边燕昭从怀里掏掏,递来一个小罐。虞白打开微怔,“盐?”
又掏,又递。他打开闻了下,险些喷嚏。
“……胡椒?”
惊讶之余,又有种恍悟之感。
怪不得在马背上紧抱着那会隐隐硌痛,原来怀里揣着这么多东西呢。
他期待地看向对方,“有碟子吗?手拿着吃不方便……”
脑门轻轻挨了一戳。
“真当我怀里无底洞呢?”
燕昭点点他额头,又说:“不过有这个。”
怀里最后掏出了个小包,油纸裹着的杏脯。
“我记得你爱吃这个……是吧?”
他看看纸包看看她,眼眸湿亮地点头。
大殿里再次静下来,却也不十分安静。秋雨淅沥,柴火噼啪,两人窸窸窣窣共享午饭,满耳细碎温馨的声响。
燕昭吃得并不多,稍后还有事,她正凝神等着。用过几口,她转头望向外头的雨。
秋意很浓了,转眼就是冬,快到他生辰了。
他生在十月。
头回听说时她还觉得贴切,觉得只有萧瑟的季节才能生出这样清冷的人,可后来伪装卸下才发现真是大错特错。
冬日里的炭火都不如他本性烫热,非要说起来更像夏天,盛夏,带着股不遗余力、不计往后、只顾今朝不问明日的热烈。
说来也巧,那人生辰却在夏天。初见时他生辰刚过,错过了,许是因为格外遗憾,才记得格外清楚吧。
燕昭心说他们俩真该换换。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你生辰了。”
她收回视线,拿起水囊,“今年……大概没空了,明年吧。等明年你生辰,我再带你回趟淮南。”
虞白刚送到嘴边的杏脯一颤,差点掉在地上。
“……为什么?”
燕昭絮絮说了一堆,什么带他散散心、让他拜拜家人,又说她自己也挺喜欢那个地方。
虞白心里五味杂陈,却也只能先说好。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太紧张了。
且不说到那时已是两年过去,淮南那些见过他行医的还认不认得出他。眼下才是八月,距离他明年“生辰”还有很久,说不定中间就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她坦白了呢。
他一下舒了心,见燕昭像是吃好了,忙起身拿来湿帕给她擦手。外衣烘干了,他取下来服侍着穿上。
自己也吃饱了,就把剩下的烤鱼残渣捧出殿去,和那些糊的一并埋进土里。
燕昭仍不知他为何如此殷勤,只以为他是很喜欢这个僻静又天然的地方。
看着他走来走去地忙活,背景是连绵阴雨和无边无际无人烟的山野,她发现她也很喜欢这个地方。
喜欢得甚至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若时间就这样停下,就好了。
停下,抛开一切,抛下所有。
没有尘世,没有争斗,没有别人,什么都没有,原始又自由地活。
燕昭出神地望着他,望了许久。
直到听见了雨里,远远靠近的声音。
“阿玉,”她轻声开口,“回来。”
虞白正借着雨水洗巾帕,闻言不明所以,但先转回了身。
迈开两步,他就听到了原因。
殿外雨水连绵,雨幕中有马蹄声靠近。有些熟悉,但不是燕昭的马,也不像秋狩随行的战马,马蹄很轻,节奏微乱,绝非训练有素。
他下意识攥紧了袖角,终于想起为何熟悉。
是晌午,在林间,杂乱的喊杀声中,混着这样的马蹄。
那是……
刚提心,雨幕中现出人影。
是个年轻女子,身形修长清瘦,双眼如豹般锐利。她俨然山匪打扮,一身布衣短打,扎着褐色头巾,腰间挂着粗皮刀鞘,尖刀提在手里。
有鲜红自刀刃淌下,落进湿泥。
虞白心口发紧,低头四顾,可能看见的只有柴火,他有点慌。
突然手被轻握了下,他抬头,才发现燕昭毫无波澜,平静地望着来人。
他也跟着望过去,却见那女子下马收刀,迈步入内,单膝跪地——
“见过殿下。”
燕昭微一颔首:“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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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旁,三人席地而坐。
虞白忙着拨弄柴火,十分投入,但旁边两人交谈声还是落进耳中。
果真如他之前猜测,生事的是距此地不远的长风寨。这女子是长风寨新任不久的首领,叫荆惟。
荆惟声音冷淡,轻声和燕昭汇报情况。一说应对艰难,二说折损不少,半晌,他隐约听出言外之意——得加钱。
接着,他的猜想就被燕昭问了出来,“你们长风寨就穷到这种地步吗?”
荆惟坦然称是。
又说:“不比折冲府,羽林军实难对付。若非有所准备又了解地形,恐怕真要全军覆没。你是如何想出的这主意?涉险不说,若被发觉,连我都知道是何等大罪。我看那小皇帝都吓哭了。”
荆惟出身匪帮,没什么顾忌,自门边一拜后便不再拘束。
燕昭似乎和她已经很熟,也不在意。
只有虞白有些忐忑,觉得自己再听下去不太合适,想了想站起身,去外头洗已经洗干净了的帕子。
身后谈话变得隐约,两人聊完情况,又于报酬一事交涉半晌,接着又谈日后规划安排。
虞白蹲着闷头搓手帕,小小一块织物都快破了,才听见燕昭叫他进去。
似乎谈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