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12


他缓缓合上。

没有。

没有他想找的。

其实,听燕昭说是在淮南得来时,他就没有抱太大期望。

当时祖父南下,是为云游义诊,就算抄书带上,也该是抄录防治疫病的药方。

但也不是,这本手记里也没有。

祖父随身携带,大抵是因上头有他写画的笔迹。

但又可以转手送人,是因为祖父知道远行归家后,摆开纸笔就可以有他更多字迹。

就可以带他一起去城外山里采草药,一起在家中后院捣鼓那个小小药圃,一起到集市买蜜饯买甜酪,回家的路上偷偷吃完,一起瞒着不许他多吃甜的父亲。

虞白摸了摸扉页那个“虞”字,时间过去太久,墨汁已经彻底渗入纤维,就连墨迹的起伏都已被岁月压平。

手记放到一旁,他又展开那张旧纸。同样老旧泛黄,同样小心保存,墨痕只盖纸页一半,是父亲半途未竟的药方。

果然是燕昭之前用过的那黑漆漆的汤药,与他的猜测相差不多,是在龙胆泻肝汤基础上的改良。只有几样佐药不同,大概是吴前辈后来做了微调增减。

但显然,用处不大。

父亲为何要开这样一副只能医表的药方?又为何改至半途,停笔搁置?

以及……

是否真如吴前辈所说,父亲也束手无策。

他知道的还太少,一时全无头绪。

父亲的笔迹与祖父相似,一脉相承的潦草不羁。太久过去,父辈音容笑貌早已模糊,但这薄薄一纸几笔墨痕,竟一下叫他全都记了起来。

想起少时他故意烧黑厨屋,父亲把他痛骂一顿,却又带他好好玩了一整天;

想起那时偷吃甜食,自以为藏得仔细,回屋才发现嘴角挂着蜜渍,父亲却只叹气,假装没发现。

那时父亲总是忙于钻研,顾不上管他陪他,意识到对他疏忽后,却再也没让他离开过身边,直到……

回忆遥远,有的奇迹般清晰,有的却又十分模糊。

譬如,最后一天的下午,父亲去为先帝请脉走得急,他说再见了吗?

不太记得了。

虞白慢慢把草方折回原样,夹进手记,连带那块洗不去药渍的手帕一起。

淡淡药气和陈旧纸息掠过鼻前,他心口堵得难受。

帷幔外灯光渐暗,灯台就要燃尽。昏暗笼罩之前,床榻另半却轻轻一动,有双手臂蛮横地拦腰圈上来。

他轻呼了声抬眸,却发现燕昭并没有醒,只是与往常许多次一样,睡梦里把他圈进怀中。

一瞬间,堵塞的心口又挤进一股暖流。他抬手回抱,在人肩上找了个温热舒适的位置埋着。

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别丢下我、别离开我,但又觉得这些都不吉利。

想说抱着我,但又已经在抱着。

犹豫好久,虞白轻声开口,唤了声殿下。

燕昭含糊地应了声,低头靠近亲了亲。闭着眼睛没看,这一吻撞在他鼻尖,他攒着的酸楚被尽数撞碎,泪水一下滚落。

灯盏灭了,黑暗中,他眼泪无声地淌。

无助,迷茫,迟来的思亲,害怕。

可淌着淌着,堵胀的心口又生出一股坚定。

人说学无止境,医亦无止境。那古籍找得到也罢、找不到也罢,就算古籍说无解,也未必适用今时。

父辈教他一身本领,帮他蹚出一条浅路,父亲钻研遇阻,往后就交由他来。

他回抱得紧了些,在燕昭脸颊印回一吻,轻声说夜安。

-

次日早晨,帷幔间接连响起两道痛呼。

再入夜,系在一起的就由发带换成了袖角。

甄选来辅佐幼帝的人颇具才干,诸事分派下去最后统一汇报,燕昭倒真清闲了不少。

从前,一切她都得亲手攥着,要让她松懈一点,她先过不去自己那关。但或许是虞白劝她休息的眼神太恳切,也可能是真的有些疲倦……

她开始尝试稍稍放手。

她得闲了,倒有人忙碌起来。

燕昭闲翻着一沓汇表,望向桌案另一端。

书卷堆里藏了个人,虞白对着几卷书册翻翻查查,时而记录几笔,时而蹙眉沉思。

几日来他连番忙碌,先是向太医院要来她一直的脉案,悉数看遍;又问了她许多问题,内外表里从小到大事无巨细,试图找到病因病理的蛛丝马迹。

当然她许多都记不得了,只能参考书云。

还问了先帝种种,但燕飞鸿的事书云就无从知晓了,她记得的也不太多,因此暂不可考。

虞白记录了厚厚一本,又翻阅医书查找对照,期间不断追问些细节、查探脉象、针刺取血等等,一一试验又一一排除。

今日似乎进行到了查验体表的环节,就见他眼睛还盯着面前医案,头也不抬开口:

“殿下你来,让我摸摸。”

燕昭不合时宜地轻笑了声。

他没觉出什么,两手顺进她发间,指尖一寸一寸在她颅顶脑后探过。又探身上,颈侧、脊背、小腹。

片刻过去,燕昭终于忍不住:“不如提前回房?” 网?阯?F?a?B?u?页?í???ü?????n?2????????????????

虞白猛一抬头,才发现面前人衣衫腰带已经被他蹭得凌乱,平白生出了些旖旎意味。

他一下有些脸热,赶忙起身给人整理,“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想看看是否为瘿瘤之故。”

衣带理好,他望向面前摆着的手记。摊开的那一页,他列下了种种病因猜测,又都逐一划掉排除。

未被墨痕划过的不多了,若将瘿瘤积聚这条也划去,就只剩两条了。

……还是没有头绪。

“我知道。”

耳边声音带笑,“我当然知道小虞大夫心思纯明、别无它念,只为治病救我,所以更要配合,方便小虞大夫详查细验。”

说着,颊边轻落一吻,手记被她合上,燕昭要他歇歇,晚点再继续。

虞白点了点头。

也好。这条排查得久些,他也能穷尽得晚些。

回神才发现书案被他弄得凌乱,医书脉案堆成小山又歪倒,都涌到燕昭那半边去了。

桌下茶炉冒着白汽,茶壶也快要烧空了。他起身刚要收整,就听见外头有人叩门求见,声线清冷,有些熟悉。

虽然现在大多事燕昭都许他旁听,但虞白还是自觉地拎起茶壶,“我去找人续水。”

起身出门,来人与他擦肩而过。

门开门合,书房里响起轻声告罪:“奴婢今日才寻得机会出宫禀报,殿下恕罪。”

燕昭望向那双黑白分明、清亮锐利的眼眸。

“无妨。衔草司内廷部众都由你统筹,无暇抽身也属正常。近来兴庆宫如何,陛下可接触过什么人?”

对方先谢过体谅,又简短转述幼帝情况,最后报出一个名号:

“淑太妃。”

书房外,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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