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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一个中年男人把玩着大拇指上的帝王绿扳指,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鹤京啊,多让哥哥帮你,不是坏事。”
裴鹤京扫了对方一眼,垂下目光去饮了一口茶,不做应答。
陶西右倒是盯着对方多看了两秒,这人是裴鹤京的二叔裴宁德,听张玉说这人可不是善茬,野心勃勃,一直伙同儿子在暗中和裴鹤京较劲,试图分个高低。
裴鹤京话少,且裴家讲究长幼尊卑,因此对方的种种行径裴鹤京一概无视,通常不做回应。可正因如此,裴宁德仗着长辈的身份,时常端得高高在上的模样,说这说那的。
这不,裴鹤京不接他的话,裴宁德察觉到陶西右的视线便冲他发难,“小子,你待在裴家这么久,家里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吧?可要好好伺候我们鹤京,他高兴了,随手丢点肉都够你们一家子趴着享用了。”
即使裴家人很多都看不上陶西右,但是除了裴元和裴沙川时不时阴阳两句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表现得过分明显。
这是第一次,当着一桌子的人的面,陶西右被人赤裸裸地羞辱。
他的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裴宁德那些话反复地在他脑海里响起,像被人按在碎玻璃上摩擦一般难受。
他很想一拳头飞过去,说他什么都可以,凭什么要带上他的家人?
但是不行,陶西右用余光瞟了一眼裴鹤京,对面的人是长辈,不能轻易动到长辈的头上去,不然会让裴鹤京难做。
一切只在两秒之间,裴宁德又继续看向裴鹤京,“平常也要注意安全嘛,听说你之前还亲自收拾了一个混混……”
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裴宁德挑了下眉,笑得更开,“年轻人嘛,总是冲动,讲究个性,但是有时候有些代价是沉重的。就像你父亲,当初我就说那个港口不要做,怎么劝他都不听,要是听我的,又何至于英年早逝?”
此话一出,众人的呼吸声像被按了静音键,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佣人上菜时盘子和桌面接触发出的轻微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裴鹤京和裴宁德之间游移,裴宁德早就不爽老爷子未来要将裴家交给裴鹤京的事人尽皆知,这几年来没少做动作,老爷子只好补偿了他许多,想以此达到平衡,但显然效果甚微。
在豪门,亲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大家都在屏住呼吸等着看裴鹤京会有什么反应,这是自他回国以来,裴宁德第一次在桌面上下他面子,踩他痛处。
如果裴鹤京依旧冷处理,以后怕是裴宁德只会越来越嚣张。
那些人的目光像是冷刀子,即使插向的人不是自己,陶西右还是痛到眼皮狂跳。
他看见裴鹤京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半分波动,但攥紧茶杯的指节却已泛白如霜,于是胸腔里的岩浆在一瞬间决堤……草,都去他妈的吧!
陶西右突然抄起面前的瓷杯,猛地朝着裴宁德的脸泼过去,“你还是人吗?往自己侄子身上扎刀子!真是人老屁股松,屁话往外蹦!”
第20章
即使暗潮涌动,但裴家从来没有人在饭桌上起过冲突。以至于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陶西右的行为惊到,全部愣在原地,包括被泼湿了脸的裴宁德。
陶西右有些手抖,一开始是气的,过后又夹杂着些许紧张,他还是给裴鹤京闯大祸了……
虽然此刻大脑有点嗡嗡的,但一个诡异的念头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来:这些视线终于不再插到裴鹤京身上了。
“杂碎!”脸上的水滴砸落湿了领口,裴宁德这才骤然醒过来一般,猛地站了起来,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忽地退后一段距离,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类似指甲刮过黑板的尖锐响声,“谁借你的狗胆,也敢泼我?”
他可是现场辈分最高的人,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一个给他提鞋都不配的私生子泼了脸。
裴宁德牙关咬得吱吱响,脸上的皱纹随着愤怒的肌肉一抖一抖地,他单手抄起一盘葱油鸡就朝着陶西右狠狠掷过去,“狗东西!”
盘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着冲自己飞过来,过程中鸡肉和盘身分了家,陶西右呆呆地站着,下意识闭眼想要抬手挡住脸。
一声闷响在耳边炸开,紧接着,盘子落地的碎裂声以及其他人突然倒吸气的声音一齐响起。
没被砸中?
陶西右赶紧睁开眼,在他脸前横着一条手臂,正淅淅沥沥往下滴油。
“裴鹤京!”陶西右立马惊呼起来,一把将裴鹤京的手臂拉到怀里,也顾不得上面的油渍,飞快地检查起对方有没有受伤。
裴鹤京垂眸盯着陶西右发颤的指尖,喉结微动时袖管又渗下几滴油星,在地上洇出深黄斑点,他微微侧身,握住陶西右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半步。
这是一个明显的保护姿势。
“干什么?”裴宁德胸膛还在快速起伏着,他迎着裴鹤京毫无温度的视线,“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你要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跟二叔我置气?反了天了还!”
“现在要讲长幼尊卑,刚才你调侃自己大哥的死又是在做什么?”裴鹤京脊背绷得极直,眉骨压低,眼神像冻住的墨汁,淬着冰碴子扫向裴宁德。
平日里裴鹤京从不主动招惹,即使裴宁德小动作不断,也没见他回击,大多数时候都轻飘飘的忽视,叫人不爽。
但尽管没有什么感情,在一张桌上往常裴鹤京还是会礼貌性地叫裴宁德一声二叔。
此刻两人隔着桌子对峙着,裴鹤京高出裴宁德不少,眼神微微下压,竟是让见惯了风雨的裴宁德眉心狠狠一跳。
平日里从不显山露水的侄子,竟有着不弱于裴瑄的压迫感。
“陶西右是我的人,不是什么杂碎也不是什么狗东西,你打他的脸就是打我的脸,二叔,你今天确定要打到底?”裴鹤京开口时音调轻,尾音却像冰锥拖过玻璃,每个字都裹着寒气。
现场的其他人互相对视着,神色各异,一是惊讶于一向冷淡的裴鹤京这次居然和裴宁德拧上了,二是裴鹤京这番话也证实了他喜欢陶西右喜欢得不行,娇宠得很,并不是玩玩而已的关系,想来以后大家对待陶西右的方式将要发生很大转变了。
裴宁德此番骑虎难下,他倒是没有想要在此刻就跟裴鹤京撕破脸,但到底觉得老脸挂不住,直着硬声道:“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是他一小辈先泼到我脸上,他代表你,鹤京,所以你是想说,他得了你的授意,要骑到二叔的头上来了?”
明明就是裴宁德出言不逊在先,这下他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陶西右忍不住“呸”了一声,惹得裴宁德眉毛一竖,嘴巴张开,扫了一眼裴鹤京,又忍住了。
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人就在眼前,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这个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