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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进来给各位大臣上茶解解乏。”
冯九功忙应了,招手让小内侍们进去,云岫站在最前面,宫里伺候人的规矩他是一点也不懂,径直就往朝臣那边走去。结果刚迈出步子,背后就被只手轻推了一把,云岫身子一侧,不得不往御案方向去了。
他像是被架上了高台,想半路折返都难,只得硬着头皮把茶盏端到了谢君棠手边,因为太过紧张,手微微颤抖,茶水溅了出来沾湿了旁边摊着的奏本。
谢君棠瞪了他一眼,还是那种要吃人的神情,又仿佛是在嘲弄他,怎么如此蠢笨,云岫不敢看他,飞速地往后退,脚下像踩着轮子一般,倏的一下就逃窜回冯九功身后,又缩成了鹌鹑。
此时朝臣们纷纷谢恩起身,皇帝不赐座,他们也没地儿坐,只能站着接过内侍们端来的茶喝了起来。
谢君棠呷了一口,眉眼在白雾袅袅间柔和了几分,他撇着茶沫道:“今年的春茶比往年要好上不少,诸位大人辛苦,议了这么半天恐怕早就口干舌燥了,冯九功,给诸位大人再续上一盏。”
众人听了,原本没喝完的都默默一饮而尽,把空了的茶盏搁回了托盘上。
云岫跟着大家出了内殿,回到班房沏茶,又再度回到殿内给诸位大臣上茶。
喝完第二轮,殿内气氛又恢复如常,谢君棠似乎怒意稍减,开始心平气和地继续议事了。
内侍们退了出去,但暂时还不能回班房歇着,而是垂手站在廊下等候,以防里头再度传唤。
云岫百无赖聊地站了会儿,想要活动一下酸麻的腿脚,可见两边无不站得规规矩矩,连声咳嗽都不闻,便也只好忍着,手脚不能乱动,但眼睛就管不了了,他的目光从廊柱上精美的雕刻彩画游移到一碧晴空上飘着的数团白云,再到远处宫殿戗脊上的仙人走兽……
云岫觉得自己眼下的样子和那些蹲兽差不离,像是一直要站到天荒地老,若是能选择,他倒情愿和它们换一换,自己站在高高的屋脊上,好歹还能看到远处的风光。
这时冯九功又走了出来,打断了他的神游天外,“里头传茶,你们手脚都麻利点儿!”
众人只得再次动了起来。
后来又陆续传了五六趟茶,云岫估摸着那些臣工的肚子里恐怕都能撑船了。果不其然,上午的议事一时持续到午时将尽才结束,那些朝臣走出殿门的时候,都面有焦急之色,提着官袍下摆连礼让寒暄都顾不上了,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云岫悄悄换了只脚着力,感叹谢君棠折磨人的招数真是层出不穷。
没一会儿,冯九功出来传膳,午膳一早就送了过来,一直用火温着。
当了一上午小内侍,跟着跑进跑出地端茶倒水,云岫已经逐渐上了手,干起活来也算有模有样。他同其余人把午膳端进侧殿,刚摆放好就见谢君棠走了进来。
他径自入了座,仍同早上一样,点了云岫留下布菜。
第98章 命运
其他人都能歇一歇,唯有云岫还得忍饥挨饿地服侍他吃饭,心里多少有些憋闷。好在谢君棠没有像早上那样冷嘲热讽,故意找茬,云岫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只是吃得很慢,嚼得有一下没一下的,那种味同嚼蜡的感觉愈发明显。
云岫偷眼看他,发现他眉宇间神情恹恹,脸色比早上憔悴了许多,唇色一如既往的淡,双颊瘦削,病容不减。
从前被蒙在鼓里时,不知他就是皇帝,起初还以为是风寒,后来在凤池山上见他这病症久治不愈,云岫不是没起过疑心,但一来对方和楚大夫都三缄其口,不愿如实相告,二来对方病中性情乖张,喜怒不定,自己为了宽慰安抚已是焦头烂额,来不及去深究,以至于到了今日他也还是不清楚对方究竟生的是什么病。
但结合之前听来的关于皇帝病入沉疴的传闻,似乎到底是不是风寒已经不言而喻了。
从前云岫只觉得皇帝生病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痛痒的事,但等奉天帝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形象与谢君棠这个人两相重合后,其中滋味却已悄然改变。
云岫想起了卧床不起最终撒手人寰的云父,又想到当日这人在别苑中消极厌世,讳疾忌医的模样,心底徒然泛起细细密密的痛,随后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缠住了他。
冯九功见他在御前都敢堂而皇之的走神,忙低咳了一声示警,云岫回过神来,面上讪讪又有些落寞,忙舀了碗鲜汤掩饰过去。
谢君棠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只慢慢喝汤,他喝得格外慢,别人吃一顿饭的功夫,他才喝下半碗,仿佛难以下咽。
云岫望着剩下的半碗汤,一时失魂荡魄,纷乱如麻,直到方玉轻轻唤了他一声,他才再度醒过神来。
此时,原先坐着人的地方空空如也,方玉担忧道:“您怎么了?可是累着了?陛下已经走了,您的午膳就备在隔间,奴婢带您过去。”
云岫唇线紧抿,良久才故作释然地道:“不急,我先同你一道收拾。”说完低头拾掇桌上只略动了几筷的碗碟,随后原样送了出去。
他的午膳是另外备下的,菜品做得很细致,同早膳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内侍的份例。云岫心下了然也不去点破,仍邀方玉一同吃喝。许是心里藏着事,他囫囵吃完,也没觉出什么滋味。
方玉说下午谢君棠会小憩一会儿,于是带着云岫去班房里休息,路上碰到去内殿送药的福喜,云岫目送着人走远,心神再度恍惚起来。
在班房里坐了半个多时辰,有人来传云岫,说是皇帝命他伺候笔墨。
内殿里静悄悄的,谢君棠正在批奏章,冯九功侍立一旁,云岫进去时,前者连眼皮都没抬,后者则对着桌上的砚台、茶盏比划了一下,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云岫喉结滚了滚,挨到御案边开始磨墨。
御案上奏折堆了几大摞,云岫旁观了片刻,发现有些瞧着是长篇大论,雕文织采,却只一味地卖弄辞藻,通篇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屁话,泛善可陈。谢君棠每每只看了两眼就扔在一旁,多看一眼都嫌虚度光阴。而有些就是正儿八经的奏事,折子里往往还附了张纸条,上头同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云岫不敢细看,但猜出这应当就是内阁的票拟了。
可虽有了票拟的便利,但谢君棠仍需在奏折上花费大量的精力,原因无他,他自身并非那等贪逸恶劳的庸碌之君,认为有了内阁就可以万事不管,可以去风花雪月,醉生梦死。且他前半生被人操纵,一言一行半点由不得他,即便如今大权在握,那种镌刻在骨子里想要掌控一切的操纵欲仍时时刻刻影响着他。即便是在沉疴入体,心知天不假年,消沉倦怠之后,还是一如既往。
这些内情,云岫并不知晓,但陪侍中他看到对方将奏本和票拟的内容逐字细看,忖度筹谋,虽朱笔落下时不过是“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