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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横,退而求其次道:“你若不愿回乡,那我把你送到难老别苑去,凤池山虽在京郊,但与帝都不过半日的路,咱们彼此有事还能有个照应。而且向管事的为人没话说,你同他也是熟识的,他定然会好好关照你的。”
松萝心知自己出宫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背后八成是皇帝的意思,自家小郎君也做不得主,自己若是不从,就是抗旨,后面还不知会如何,倒不如现在答应下来,免得皇帝发怒,自己受罪。
于是她抹着眼泪应允了。
云岫有些过意不去,便让人备了吃食、安胎的丸药、燕窝、花胶等补品以及送给向管事的御酒、皮子等物,让松萝一并带去难老别苑。
谢君棠似乎只想把人远远地打发走,至于对方是回青萍府还是去其他什么地方,他并不在意。
松萝被送出宫时哭得泪如雨下,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与云岫作别。
第138章 缭乱
云岫目送车驾渐行渐远,惆怅慢慢爬上心头,如同带刺的藤蔓将其缠紧,扎在血肉里,丝丝缕缕地作痛。
谢君棠见他回来后仍旧魂不守舍的,便有些吃味地道:“不过一个爬床的贱婢,哪里值得你这样?”
云岫道:“好歹相处多年,纵然她有千般不好,总也有好的时候,她虽有两三分私心,但剩下的七八分却也是真心实意。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人都有私心,您有,我也有,自然松萝也不例外。再者就事论事,她虽有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若真要寻根究底,我反而觉得谢世子的过错更大些。他是郡王世子,松萝是婢女,一则他俩身份、地位并不对等,二则谢世子又是别有企图地接近她,起初必定是使了些许手段的。松萝一个鲜少出二门的婢女,哪知人心险恶,又是知慕少艾的年岁,如何招架得住?自然容易错信了他,以为找到了托付终身的良人,最终行差踏错。陛下要我从此远着她,我也觉得有理,只是过去多年的主仆情谊非一朝一夕可以消磨,如今分道扬镳,难免觉得怊怅若失。”
实际上,谢君棠已被他这番话说服,那股子无来由的酸意为此收敛了大半,可想到自己若是在云岫的三言两语之下就被捋顺了毛,岂不显得自己乱吃飞醋,很没面子,便又故意找茬道:“少艾?谢瑜安他算哪门子的少艾?说他是中人之姿都是抬举他了。”
云岫憋着笑,将药碗递给他道:“您金口玉言,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君棠皱眉,“听你的意思,莫非觉得朕说的不对?”
云岫忍住上翘的嘴角道:“没有。”
谢君棠不信。
云岫见他竟还较上真了,忙软语道:“真的,不骗您,您是少艾总行了罢。”接着又说了一箩筐的好话,谢君棠才放过这茬,他一口把药喝干,将药碗搁在一旁,道:“那贱婢情有可原,你要就此揭过,那么谢瑜安这个首恶呢?你待如何?”
云岫抿了抿唇,道:“冷眼相待,静观其变。陛下前不久还说他空有小聪明,志大才疏,为人下作。他既入不了您的眼,那他的志向和所求注定是黄粱一梦,这帝都他算是白来了。像他这种汲汲营营之人,再没有比与迫切渴求之物失之交臂更让他诛心的事了。陛下刚还说松萝不值得我伤怀,在我看来,谢瑜安更是如此。他不值得我痛恨,也不值得我费神,如今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毫无瓜葛、可有可无的人。”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给你心软的事实找借口罢了。不过……”谢君棠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不过你说他白来一趟帝都,这个朕不敢苟同,他若不来,你又如何会来到朕的身边?”
云岫被他说得有些窘迫,借口出去透气,拿着药碗就跑开了。
***
到了十二月中旬时,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但由于谢君棠病着,宫中竟连一点年味也无。
近日大雪纷飞,无休无止地一连下了十来天,天地间除了雪白,竟再无旁的色彩,整座皇宫似乎随时都会被这场雪给埋葬掉。
云岫身披斗篷,从长廊上匆匆而过,雪还在不停地下,含章殿里的宫人正三三两两地散在庭院中扫雪、打冰凌。殿里烧着地龙,跨过门槛,仿佛是跨过整个严冬迈入了春天,云岫跺了跺脚,将身上的雪抖落,又将斗篷脱下递给方玉收着。
他往里走,迎面走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内侍,只见盘中扔了块帕子,上头血色斑斑,亦如红梅缭乱,触目惊心,几乎已看不清帕子原来的底色。云岫刚回暖的身体蓦地被冻结住,那血色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猛一下扑将过来,扼住了他的咽喉。
云岫在原地愣怔了半晌,直到方玉小声催促了数次,他才继续慢慢朝前走,却是深一脚浅一脚,像是踩在泥潭里。
寝殿内,谢君棠歪靠在床榻上,呼吸时急时缓,脸红筋浮,病体支离,见云岫进来,他那黯淡无光的眼底才稍稍有了些许神采,却微弱得如同萤火。他嘴角噙着笑,一面整理袖子一面对云岫道:“你回来了?康王如何了?”
云岫忍着心口的闷痛,不自在地转开视线,装作没看见被他掩住的袖子上沾到的血渍,故作轻松地道:“康王贪玩,昨日玩雪冻着了,楚大夫说只要喝上三日的药,再发身汗出来就不碍事了。”
谢君棠点点头,视线从他脸上慢慢往下移,发现他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便问他:“手里拿着什么?”
云岫走到床边,把一串叮叮当当的玩意儿递给他看,“我的九连环之前借给康王玩了,今日过去顺带取了回来。”
谢君棠晃了晃,随手就解了起来,解法还是当初在难老别苑时云岫教他的,因许久没玩有些手生,费了番功夫才顺利解开。
云岫出神地看了许久,忽然道:“若是人的生死疑难也能像这九连环一样轻易解开,该有多好。”
谢君棠看了看他,哂笑道:“死生自然理,消散何缤纷。朕如今都已看淡了悟,你又何必纠结于此,小心将来生了魔障。”
云岫却明白自己已然心生魔障,根本不必等到将来。
谢君棠心知云岫近来时时为自己忧心,不免也心下凄楚,却又不想他因此继续闷闷不乐下去,便想着说些高兴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强打起精神笑道:“马上就要年关了,宫里的宴会又向来是既无聊又拘束,且今年情况特殊,所以朕决定除了除夕祭祀太庙,旁的宴饮活动能免则免。只是终归是新春佳节,若什么都不做,难免过于冷清了。这样罢,朕让冯九功让宫里的匠人制些新奇的花炮,到时候咱们放着赏玩,好不好?”
云岫还记得去岁在难老别苑过年时,向管事弄了许多花炮来,据说是民间仿照宫里的样式制的,在夜空上散开时,星如雨落,缤纷绚烂,令人见之忘忧。当时松萝还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