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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衢声音干涩:“娘说的这些我也想过。”
他跪身下去, 叩首。
“我会拼命回来。但有不测,娘要顾好姐姐。”
“你!你!……”
“你这样,你熬了这么多年娶她,还有什么意义?你不如从来不问她,省的一家老小都因你的事忧心!”
母亲气到泪出来。
除了为女儿着想,她也实实在在担心云衢的性命。他是她亲自照看长大的,新岁添衣加食,哪一样少想了他。一贯在几个孩子最听话的人,结果遇到事,反而怎么说都不听!
望着母亲几近垂泪的面庞,和云衢执拗沉默的背影,你开口。
“娘,我打算跟云衢一起……”
月梧喝止:“小姐!你要把夫人气死吗?”
景妍惊诧:“姐姐……”
你拍了拍妹妹的手,走到母亲身边蹲下,仰头看她。
“无论发生什么,我在就没关系,娘知道我的功夫,不是吗?”
“那也……”
“我想跟着云衢看看其他风光,就当出去玩了,玩腻之后我们会回来的。”
母亲的脸色渐渐松动。你平日里太过低调,令她时不时就忘记你的本事,潜意识还作为母亲想要庇护你。
以你的身手,有你陪同,云衢似乎不那么需要担心……
云衢语气郑重:“前途未卜,我不能让你涉险。”
“我不会涉险。”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会识破所有暗箭。”
“总有疏漏……”
“没有。”有就读档。
云衢说不过你。他本就不善言辞,在你面前更是说不出什么重话。
只笨拙:“我不带你。”
“那我自己去。”
“边陲之地,我想不通有什么可去。”
“我想得通就够了。”
“你若随同,不可带婢女服侍,不可带黑猫狎玩,不可穿锦衣华服,也无法顿顿餐肉。”
“我都不要。”
他深呼吸,“姐姐。”
“我要跪求你,你才能改变意愿吗?”
“你跪着求我也没用,我想去就是想去。”
“……”
云衢沉着脸色,默了默,朝母亲行礼告退。
他走了,屋内几人都忘了说话,许久,母亲醒神般:“他跟你吵架了?别是偷偷躲在哪哭,快去看看吧。”
她慢慢道:“我是不管你们了。想去便去,想留便留,云衢实在不让你去,你便听他的吧,他实心实意为你好。”
“……”
你没有去找他。
自顾自跟着房里人收拾行装。卫棠忧心忡忡:“小姐真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嗯,我会给你带回来只有那边生长的花种。”
他勉强笑笑:“可是换了地方,花还会开吗?”
“我还是陪小姐……”
“你留在家里,和月梧一起看护我娘,周夫人、郑夫人来找不痛快,一定要帮我娘智取赢过她们。”
“……”
你晃晃他的手:“听见了吗?”
“听见了,我会办好。小姐也要像你说的那样,全须全尾地回来。”
“嗯。”
离家前夜,你睡梦时,云衢回到卧房,坐到你床边。
这些日子他赌气与你分住,留宿书房。对你来说毫无影响,你照常起居准备远行,梗在心口难受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将吻轻轻落在你眉间。
他知道,姐姐向来勇敢正义,不会放他独自在外风霜,置身事外过安宁的日子。
所以他要提前离开,这是他看你的最后一眼。
小时候他就喜欢姐姐,是姐姐给他和父亲相处最后时日的机会。
那时的喜欢简单,很单纯地想追随姐姐,依靠姐姐,晚上许愿姐姐明天能多陪他一刻就好。
长大一些,他的喜欢自然而然地演变为思慕。与一个很好的人朝夕相处,无论是谁都会动心。
当然,也是因为姐姐拔节生长的身姿,束发时洁白纤细的后颈,看向他或别人时游离温和的目光,无论什么都做得到最好的魄力……
他不可能让姐姐跟着他吃苦。
义母说的不错,他不如不娶她,不问她,何必惹她忧心动气。如果他们不是夫妻,姐姐应该会和义母一样,劝他几句便作罢,不会犯傻背井离乡,跟着他一路南行。
他爱姐姐,但做了官,就不能只有爱姐姐一件事,他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位与俸禄。
卢云衢将窄长的木盒放到你的枕侧,无声地出了房门,没有回头。
天大亮,你被枕边的木盒硌醒。手不小心甩到上面,磕痛的余韵让你陡然惊醒。
睡前身边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你坐身清醒片刻,将盒子打开,目光一顿。
晨光照在像生花上,保存完好的花身折射柔和的光。
你抱花趿着鞋子走出房门,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满面愁容地望你。
“大人天未亮就离开了,要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惊动您……”
但她们良心难安,一直没有重新睡下,索性在你房门口等着你。
你站在原地许久,转身回房。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你跟卫棠交代自己要先走一步,让府里的诸位及母亲景妍他们不要惊慌,之后你会和云衢一起从南边回来。
你用变身道具把自己变成鹰,从后院出发,朝着云衢出任的路线飞进。
他们轻车简从,又走得早,你追到时已经下午。护送的队伍行至福县,在郊外喂马歇脚。
躲到坡下撤销道具效果,你朝他的马车走去,面无表情掀开车帘,和双瞳湿润的云衢对上视线。
在哭。
宁愿一个人哭,也不愿意跟你一起,真是好骨气。
云衢瞧着你怔了怔,掀车窗往外看,目光又转回来,你依然没有消失。
“姐姐……”
你有一瞬间恍惚,他可能要像小时候一样扑到你怀里流泪。
可他没有,他长大了。
你松了车帘,柔滑的白缎挡在你们中间。来给主子送水的小厮见你,像偷东西被抓包一样心虚。
“夫人……您……”他试图微笑,但嘴角提了几次没提上来,“您来了啊……”
你冷道:“给我另外准备一辆车,外加几套换洗衣服、洗漱用具。”
“是。”
吩咐完,你去马匹吃草的地方一个人坐着。有马对你好奇,凑近闻闻,被你摸脸。你的手冰冰凉凉,摸得骏马很舒服,开心得在你身上吐了几口吃到一半的干草。你一根根从身上往下摘。
卢云衢意识到他这次彻底惹了你生气,心慌寒冷般游走四肢,令他无法动作。
你是一个人追上他的。
他钦佩想,你的功夫原已精进到这种地步,徒步便能行三十余里追上他的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