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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的江南魂牵梦绕——
那也是他的母妃,傅凝香的故乡。
张瑾为笑笑:“确实是个好地方。公主从京城外的永定渡口,沿着大运河坐船一个月,就可抵达苏州。那里可是个鱼米之乡,繁华至极,城中多商贾,士人多集会,有好几个成气候的书院……苏州好吃的也多,海边的鲜物几日内就能送到;河道密布,季节到了就有新鲜的野菜、菱角采摘……”
周嬗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张瑾为把妻子的神情看在眼里,他见她爱听,又细细说了许多苏州风物:苏州多才俊,士子们常常在良辰吉日开设诗会,邀请有名的歌女唱诗,盛名远扬;书院里三日便开设讲坛,不论是士人大儒,或是商贩走夫,若有口才,皆可登台批判时政……
以上是城里有钱人的事,而到了乡下,每年入冬枯水期,农夫们便挑着长杆承船疏通河道的淤泥,唱着朗朗上口的乡谣……
“公主想去看看么?”
张瑾为轻声问道。
周嬗一愣,他喃喃道:“公主不能私自出京,我……”我会在明年开春,远走高飞,然后亲自走遍大江南北,做一个无牵无挂的游者。
“我会带你去的。”张瑾为郑重道,他看着面露惊讶的妻子,忍不住笑了笑。
他成婚之前,他的老师——内阁大臣梅子谦就提醒过他,嘉懿公主周嬗的身份十分特殊,具体特殊在哪,无人得知,只道万岁爷极其看重这场婚事。
经过昨夜和今早,乍一看,她似乎只是个貌美的贤淑公主,可不到一日,张瑾为就抓住了她的猫尾巴。
原来是只心野的猫。
那么,你的身份究竟有何特殊?
张瑾为扶着公主走下假山,他回头望向皇宫,只见夕阳如一滴陈年的血迹,悬在百年王朝的上空。
京城,又要变天了。
第4章 落雪
京城的第一场雪,在某个清晨,悄无声息地落下。
天气一冷,周嬗就要赖床。一直拖到巳时,他才磨磨蹭蹭从被子里探出头,哼哼唧唧道:“姑姑,我醒了……中午厨房烧了什么菜?”
玉汐走到床边,顺手系起幔帐,低头就见公主殿下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蛹。她忍不住扑哧一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周嬗头顶的发旋,“嬗嬗都嫁人了,怎么还是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
“姑姑!”
周嬗刚醒不久,鼻音浓重,不满地撒娇道:“我又不是……”他忽然顿住了,神情一瞬变得落寞,他从榻上爬起,青丝流泻而下,掩住一半素白的脸,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地毯。
他究竟是谁?
怎么连姑姑也要忘了他是男是女?
玉汐自觉失言,连忙转了话题:“说起来,今早下雪了,还好驸马爷五更就出了门,雪是两个时辰前下的,驸马爷应该不会淋着雪。”
周嬗顺着话问:“今早有大朝会?”
玉汐道:“正是,我听回来拿伞的小厮说,万岁爷在朝会上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呢!”
“哦?”周嬗挑挑眉,他起身走到火炉前,拨弄那哔剥作响、烧得火红的炭,企图让它更暖和些,“又是我的哪位好皇兄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玉汐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无妨,姑姑待会叫王襄进来见我。”周嬗吩咐道,“对了,今日……梳个堕马髻吧。”
丫鬟们鱼贯而入,服侍周嬗更衣梳洗。周嬗在她们进来前,就已穿好了银红洒金大襟袄、翡翠云凤纹马面裙,再由丫鬟们协助穿戴比甲、云肩等物件,最后才是梳头妆饰。
铜镜前摆着几只精致的宫花,应天府织造局上个月才进贡不久,当作嫁妆给了周嬗六只。周嬗在其中挑挑拣拣,选了只粉芍药,颤巍巍地缀在堕马髻上,尤其娇美可人。
他正描着眉,太监王襄脚步轻轻进了屋,他挥挥手,丫鬟们便躬身退下,屋里只剩下他和王襄两个人。
王襄是个奇人。这太监生得清俊,年约四十,眼尾早已生出细细的纹路。他年轻时也曾得过万岁爷的重用,在司礼监做事,还差点当上了秉笔太监。可惜伴君如伴虎,一朝口误,被万岁爷重罚三十大杖,险些死在宫里。后来王襄便沉寂了下来,跟在不受宠的傅凝香身边,教导周嬗读书识字。
此人奇就奇在对朝廷之事有着非常敏锐的探觉,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十几年来为傅凝香母子规避掉许多麻烦。同时他对周嬗很好,几乎是周嬗的半个老师,四书五经、时政利弊,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给公主请安。”王襄笑眯眯道,“今个儿早上雪下得不小,不知簌簌雪声可是扰到了公主的好觉?”
周嬗描眉的手一顿,他道:“我倒是没什么,一觉到天亮,不过听说父皇今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只怕我那几位皇兄今夜要辗转反侧了。”
王襄露出个了然的神情,他嘴角微翘,却连连唉声叹气:“唉,那可不是!还是为了去岁的那桩山西舞弊贪污案,牵扯的官员实在太多,大理寺马不停蹄查了一年,嘿,您猜怎么着?”
“听公公的语气,不会我的某位皇兄胆子太肥,私下掺和了此事吧?”周嬗画了好几遍眉,仍有些不满意,他随手把眉笔一丢,转身看向王襄。
王襄笑道:“正是二皇子。涉案官员有几个与他私下传过不少密信,被人抖了出来。今日早朝,被三皇子抓住此事大书特书,两位皇子吵翻了天,您说万岁爷能不生气么?”
周嬗的二哥和三哥自小不对付。二皇子周璜乃皇后的次子,大皇子病逝后,皇后可谓是对周璜倾尽心血,满心盼望周璜入主东宫。三皇子周琮由沈贵妃所出,沈氏乃朝中大族,背靠母家的周琮自然嚣张得很,整天盯着那东宫不放,和各位皇子都不对付。
说来也讽刺,永昌帝至今未封太子,美其名曰怀念早逝的大皇子,实际上对哪一个皇子都看不顺眼,冷眼旁观他们为一个太子位置争得头破血流。
血浓于水哪比得过权势滔天?更别提生在帝王家,骨肉相争只会更残酷。 w?a?n?g?址?f?a?b?u?y?e??????ù???ε?n????????????????????
但又与周嬗何干?明年开春天气回暖之时,他会布置好一切,远走高飞。
“两位皇兄也真是的,明知父皇身体不好,还闹成这样。”周嬗心里冷笑,面上还是那副贤淑的样子,语气含嗔带怨。
“临近年关了,大家心思浮动,公主久居后宫,鲜少到前朝走动,不知这朝堂就是一滩浑水啊!”王襄摇摇头感慨道。
“浑就浑点吧。”周嬗抱起手炉,起身向门外走去,“省得那帮皇兄一天天对我疑神疑鬼,烦人得很。”
他走到门前,抬眸静静凝望,见天地素白、落雪纷纷,青瓦、枯枝、地砖上皆覆着一层绒绒的细雪。有丫鬟掬了一把雪,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