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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身上扔去,几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忽见周嬗站在门口,立刻低着头走了。
这样的雪,周嬗看了十八年。
“公主,说起来还有一事……关于驸马。”
王襄跟在他的身后,臂弯里挂着一件内里缝着狐狸皮毛的大红斗篷,随时预备给周嬗披上。
“何事?”周嬗伸出手,让雪落在他的掌心,晶莹的雪一触到温软的肌肤,即刻化成了水,凉丝丝的。
王襄的神情一瞬变得欲言又止,他沉吟片刻,然后道:“自公主嫁入状元府,已有半个月,外头最近总有些风言风语。”
周嬗问:“什么风言风语?”
“他们说……公主与驸马分房而睡,而驸马素来不碰风月之事……”王襄眼观鼻鼻观心,“于是就有些嘴碎的说驸马不是断袖……就是不举。”
周嬗:……
他差点捧不住手炉,淡定的神情一瞬变得无比尴尬,甚至轻微带了点恼怒。
不论张瑾为到底是断袖之癖、或是不举,周嬗嫁给了他,两人的名声就息息相关。此类传言对他周嬗的名声实在不好,公主下嫁穷小子就算了,要再是房中不和,那传出去多丢人?
“我晓得了。”周嬗暗暗磨着牙,他就知道躲不过这一遭!不过……他稍稍冷静下来,语气冷冷道:“又是哪个爱嚼舌根的太监丫鬟?给我找出来,好好罚!”
王襄应下,顺手把斗篷给周嬗罩上,想了想,还是劝道:“奴才知道公主有难言之隐,但事已至此,驸马也是个真君子,依奴才看,您二位好生商量一下,今后尽量同居一屋,也免得外人议论。”
“你又怎知张瑾为会不会动手动脚?”周嬗神色复杂,“我还不想轻易露了身份,他那副样子,一看就知就对男人没兴趣,我……”
王襄严肃打断道:“公主,凡事只有试试才能摸到结果。”
周嬗不说话了,他垂下眼眸,陷入沉思。
到了傍晚,小雪下成了大雪。周嬗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眼睛乏得很,便倚在门前欣赏初雪。
不多时,张瑾为踏着满天的飞琼碎玉,忽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白雪落在男人的帽檐与肩上,像是细碎的银箔,给男人举伞的小厮个子太矮,只得打着伞灰溜溜地跟在后面。
张瑾为一踏入屋子里,玉汐和丫鬟们便凑上去接过披风,露出底下绣着鹭鸶的青色朝服。
他身上的雪一进屋就融成水往下滴,却没急着换衣服,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食盒,放到桌上,笑着说:“微臣退衙后正好路过景春阁,他们家的苏式点心做的地道,便带些回来让公主也尝尝。”
遇上好吃的周嬗可就不困乏了,他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色,低声道:“多谢驸马。”尔后他矜持地打开食盒,一股特别的味道蔓延而出,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都是这股香气。
甜丝丝的味道必然是绿豆糕、米糕之类的甜食,可那浓郁至极的鲜味……是蟹?
秋蟹已经退市了,哪来的蟹味?
周嬗抱着疑惑打开第二层,两只讨人喜爱的橙子在食盒里摇摇摆摆,还冒着热气,散发着一股蟹和橙子混杂的奇异香气。
“蟹酿橙?”周嬗有些吃惊。
张瑾为笑道:“本以为秋蟹早已退市,不曾想景春阁里居然还有售蟹酿橙,也赶巧了。微臣问掌柜的可否还有活蟹出售,谁料掌柜的说这一批的已经买完了,年前或许还能上新一批满膏的冬蟹,到时微臣让扫砚他们去拿点回来。”扫砚是跟在张瑾为身边的小厮。
蟹味过鲜,饶是周嬗这等爱吃的人,晚饭也少吃了一些。等到临睡前,他坐在铜镜前卸妆,腹部突然发出一声鸣叫,竟是饿了。
他踮着脚,悄悄挪到门前,打算一个人去堂屋里偷点糕点吃。玉汐姑姑虽然宠着他,但也不允许他吃宵夜,美名其曰“保持体形”。他却觉得自己倒是瘦过头了,可时下贵族女子追求“楚腰纤细掌中轻”,即便他已有弱柳扶风之姿,也免不得被人挑刺。
掀开暖帘,周嬗轻轻推开门,昏黄的光从门外沁入,还没来的及落入卧房内,就被一个黑影挡住了。周嬗心中一惊,以为自己被人发现了,急忙后撤几步,正欲溜回床榻上躺着,那门直接被人打开了。
张瑾为手提食盒,里衣外罩一件大氅,颇为无奈地看着他。若周嬗多观察一下,就会发现男人手脚冰凉,竟是在外头反复徘徊了一刻钟,不敢贸然入内。
男人苦笑道:“打扰公主了,微臣想和公主谈谈……”下一刻,张瑾为的话语卡在喉间,尔后转为一声长叹。
他道:“微臣很可怕么?”
周嬗撞撞跌跌逃回床榻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像只被人吓到的猫,蜷在被子里,似乎张瑾为再靠近一步,他就要蹦上房顶了。
当然很可怕。
周嬗默默地想。
他已经把肚兜脱了,现下胸前一马平川,被人看到可就露馅了!
两个人遥遥相望,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屋外飞雪飘落。
第5章 共枕
流言如草生,一旦有了苗头,那便是野火也烧不尽。
起初张瑾为并不在意。
他照常点卯放衙,临近年关公务繁忙,多的是册文、祝宝文以及诏书要他们这群翰林修撰。他每日勤勤恳恳,偶尔去梅府见一见老师,回家和公主两相无言,日子也就勉勉强强的过下去。
这些年朝中党派之争愈发激烈,以朝中官员来看,大致分为以陈仪父子为中心的陈党、以梅子谦为首的清流一派、还有象征皇帝的内廷阉党。加之皇子夺嫡风波不断,朝中又隐隐浮现各皇子的派系,总而言之,近二十年来的朝廷就是一滩浑水!
偏偏万岁爷对此缄默不言,任凭朝中风浪起,谁也不知他到底支持哪一党,更不知他到底想让哪个儿子当皇帝。
张瑾为是梅子谦的得意门生,三元及第,又娶了公主,万岁爷亲自提点让他官复原职,一时间各党派的目光都放在他的身上,于是半个月来朝中议论纷纷、流言四起,他皆一笑了之。
直到好友给他引荐了一位男科圣手。
这日放衙,雨雪霏霏,他接过小厮手中的伞,正欲回府,忽见好友崔怜生鬼鬼祟祟凑到他的身边,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张瑾为笑道:“子悯兄,你不回去陪着夫人,在我这磨蹭什么?都是要当爹的人了!”
提起自己的妻子,崔怜生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说道:“大夫说就这个月了,等拙荆生下孩子,也正好过完了年,到时我请你们吃酒。”
张瑾为应下:“好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子悯兄,一定要是上好的佳酿,不然我可不吃!”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崔怜生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