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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便读诸子百家、经史子集、律法国策乃至各类官府文移,带他参与府衙庶务,誊写文卷,带他外出办差,开拓眼界,自那之后,他的文章不再浮于表面,而变得更加稳重朴实、立意独到、书理缜密。

十八岁参加院试,果然一举夺得案首。

此后沈廷鹤又压了他几年,让他继续潜下心,专攻历科考试的程文范墨,以提升应试水平。

结果显而易见,乡试也一举夺魁。

对陈琰来说,恩师是命中的贵人,否则他在院试之后,多半会再无寸进,终其一生都只是个白衣秀才。

平安才四岁,尚未开蒙,已经认得许多字,还时常冒出惊人之语,一旦被打上“神童”的烙印,只怕又要走上自己的老路。

还是那句话,启蒙重在“启”,蒙养重在“养”,揠苗助长的庄稼全无灵气,只等枯死。

更何况,是不是神童有什么关系?他希望平安慢慢的长大,哪怕做一个无所作为的人,也好过做一匹望鞭影而行的马,每日发足奔跑,却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

“爹,娘!”平安从远处跑来,将两片大而完整的银杏叶送给他们。

“真好看。”林月白。

“娘,你看它像什么?”平安问。

林月白道:“像一把小扇子,黄色的蝴蝶,金鱼的尾巴,仙子的衣衫。”

小娃娃笑声动听,在天井上方回荡。

林月白对陈琰道:“只待有一天,你致仕了,我们就买个小院子,桑葚紫了,就打桑葚,石榴红了,就摘石榴,银杏叶落满院子,就沏一壶茶,说说闲话。”

“我呢我呢?”平安跳过来问。

“你?你成婚生子,生一个小平安,每天忙着跟他斗法。”林月白道。

陈琰都忍不住笑了,想想就觉得很解气啊。

“娘!”平安气成了一只河豚。

……

到了九月底,秋意更浓。

四下一派萧索,唯有小叔公的园子里景色喜人,那些上了年岁的枣树、石榴树,渐次缀上沉甸甸的果实,将原本空荡荡的庭院装点的热闹红火。

平安对自己“越努力越不幸”的计划已经没有那么积极了,每天和阿蛮、小福芦在园子里撒欢,爬到树上摘果子,拿着竹竿打冬枣。

他想清楚了,如果老爹的科举事业实在势不可挡,他可以适当放宽要求,让老爹做个搞学术的小官——比如国子监教书,翰林院修史,钦天监做做天气预报什么的……

但他心里仍惦记着一件事——陈平业杀妻案的真相。

可巧,陈琰见平安实在闲得难受,便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带着隔壁园子里丰收的果实去慰问一下瓷器坊的“孤寡老人”陈敬时。平安欣然同意,陈敬时也算案件的当事人,直接问他或许更能接近真相。

午饭过后,他便带着阿蛮、小福芦,将小叔公园子里的柿子、枣子摘了一箩筐,装上马车,颠颠的去了瓷器坊。

今天的陈敬时跟前几天不一样,须发衣衫凌乱,兴致也不高。

平安围着他转了一圈,笑问:“小叔公,你不会卡文了吧?”

陈敬时反问:“何为卡文?”

“就是写不下去了,卡住了。”平安解释道。

陈敬时笑了:“你小子,开天眼了不成。”

“小叔公,你多跟我们说说话,灵感就来了。”平安道。

阿蛮毕竟是个已经九岁的女孩儿,陈敬时不好在她面前衣冠不整,去内室简单洗了把脸,将衣裳穿戴整齐,又叫老仆抬来一个小泥炉,几人围坐在一起,一边煮茶,一边烤柿子。

平安提起两年前的命案,陈敬时压根不想谈。

“小叔公,作家都是从痛苦中得到灵感。”平安道。

陈敬时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真的?”

平安笃定的点头:“我娘都给我念完五十多本小说了,我可有经验了。”

“你娘还真是……”阅读量惊人啊。

陈敬时也不好多做评价,目光一空,回忆起两年前的事。

第23章 真正的孟氏!

两年前,南北两家关系逐渐缓和,北陈家的三爷和二爷请陈老爷喝酒,探讨两陈今后的发展方向,祖辈的恩怨与他们早就没有瓜葛了,而在太平光景,家族想要兴盛,还是要抱团。

陈老爷那个性子,犯懒不想去,便支使他这个幼弟代劳。

酒桌上气氛很好,三人推杯换盏,交谈甚欢,兴尽之际,陈二爷便将自己的长子陈平业叫出来。

他听说孟家有一小女,温良贤淑,知书达理,且已到了议亲的年纪,想为长子求娶。

这位孟家小女,正是陈敬时亡妻孟氏的侄女,也就是他的内侄女,酒酣耳热,陈敬时见陈平业生的一表人才,当即同意为其保媒。

带着佳偶天成的美好愿景,两家很快订了亲。

陈敬时道:“按照盛安县的习俗,新婚三日归宁,是要丈夫和妻子同回娘家的。可当日孟家大摆回门酒,宾客都齐了,却迟迟等不到女儿女婿回门,还当是有事耽搁了,一等就等到了黄昏。”

“孟家上门质问,却被告知小孟氏清早就出发,独自回娘家了,不知去了哪里。孟家派出所有家丁,沿路仔细寻找,苦找两日未果,只得去衙门报案。孙知县还算是个尽职尽责的父母官,派出一队壮班衙役帮助孟家继续寻人,咱们南陈家也派出了许多男丁,我跟你爹都去了,北陈家丢了儿媳,却终日闭门不出,一派做贼心虚的样子,实在令人生疑,只是无凭无据,孙知县不敢直接搜查,毕竟北陈家有人在京城做官。”

“就这样大海捞针的找,足足找了半个多月,孙知县托同科向京城的陈四老爷打了招呼,这才敢开票搜查陈老二家,果然从内宅一口废弃的枯井里找出了一具女尸。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完全腐坏,辨不清面目,只从身量和衣衫判断,应该是小孟氏。”

陈敬时面色痛苦,对孟婉的懊悔愧疚之心,远大于自己被褫夺功名的遗憾,花朵一样的姑娘,又是自己的晚辈,就这样断送了性命,他怅然感叹:“只可恨,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三个孩子只剩唏嘘。

“哎,我跟你们三个说这些作甚?”陈敬时说着,命老仆取一壶酒,温在小炉子上。

“还没说完呢,后来呢?”平安追问道。

“后来的事,不宜说给你们听。”陈敬时道:“听了会做噩梦。”

“听一半更容易做噩梦,”平安道,“要是做噩梦我会哭醒,一哭哭半宿,一哭哭半宿……”

“打住打住。”

试问在陈家巷住过的人,谁不知道陈平安多能哭。陈敬时果然不堪威胁:“真是怕了你了。”

于是他继续道:“因为尸体完全腐坏,无法辨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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