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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梗了一块鱼骨。

徐谟理政能力一流,如今又是清流之首,以礼部尚书入阁,本以为吕畴那样的小人必不为皇帝所容,首辅之位势在必得,谁料陛下竟将他留在了内阁。

科道弹劾他,徐谟站在桥上观船翻,谁料这船不但没翻,还撑得有声有色。

据说吕畴私下里对着皇帝声泪俱下,痛陈过往,皇帝好言抚慰:昨日之日不可追,改了还是好同志。

吕畴擦干眼泪,转身就在首辅值房雪白的墙壁上挥毫泼墨,写下他的政治宣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并因为不怕弹劾,吕畴得到了一个十分贴切的绰号:吕棉花。

弹不坏。

败给贤者,徐谟并不会心有不甘,可败给一团烂棉花,却令他骨鲠在喉。

璐王歉意地看了徐谟一眼:“父皇做此决定之前,我也曾苦苦相劝,痛陈利弊,可圣心执意如此,想必有自己的考量吧。”

姚元锡闻言叹道:“殿下贤德,但也不要总为朝事激怒陛下,上次东厂之事,就已经惹得陛下不快了。殿下毕竟跟臣子们不同,我等至君上以尧舜,是匡正社稷之责,殿下身为人子,孝道是第一位的。”

璐王一脸坦然:“没办法,君臣父子,总要有个先后,何况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也是人子的本分。父皇圣明烛照,相信有朝一日会明白本王的苦心的。”

徐谟喟然一叹:“殿下至纯至孝,乃社稷之福。”

送走三位老师,璐王府长史陈敬茂走进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郭恒此人,还真是老树盘根,极难撼动。”璐王道:“而且我低估了父皇。没想到,他连吕畴那样的小人都容得下。”

“君子有君子的长处,小人有小人的用途。只是咱们这位陛下沙场上滚过来的,向来眼里不揉沙子,最近倒像换了个人似的。”陈敬茂道:“是不是宠信了什么人?”

璐王摇头道:“不曾听说与谁走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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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奇怪了……不过姚阁老有句话说得对,殿下不要总捡陛下不爱听的说,下头还有一位珉王呢。”

“这你就不懂了,父皇向来情理分明,从不以个人好恶评判大事,讨他欢心甚至可能适得其反,而且,人总要有缺点,才能让人放心。”璐王道:“不过你们说得也对,如能‘忠孝两全’自然更好。”

“是极。”陈敬茂道:“不过,殿下素来礼贤下士,为何不拉拢郭恒,而要将他赶出京城呢?”

璐王脸色一沉:“不该问的问题,不要问。”

……

殿试开考的时间,恰好是陈琰去国子监走马上任的日子。

陈琰只能再次遗憾不能亲眼目睹小叔受苦了。

他上午去吏部报道,下午去国子监上任,注定要耽搁一整天的,如果顺利的话,兴许能赶上去承天门接人。

国子监祭酒叫钱士璋,是一位温厚的上司,爱和稀泥的老好人,陈琰跟他对话,总是不可抑制的想起亲爹陈老爷。

固然,陈老爷的学问及不上人家万一,但陈琰想,这对朝廷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正如眼前的钱祭酒,陈琰十分好奇他是如何躲过京察的,毕竟在他的英明领导之下,国子监的名声一年不似一年。

陈琰自顾腹诽,钱祭酒自顾接着说话:“咱们国子监的生员,主要分四种:举监、贡监、荫监、例监。第一种自不必说,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响鼓不用重锤:第二种也不必说,学问平平,来混个出身,不必在课业上多做要求:后二者更不必说,三品京官及勋戚子弟,捐银入监的民生,家里找个地方看孩子的,圈起来别出事就好。”

“……”

陈琰无言以对,这也不必说,那也不必说,要你这个祭酒做什么呢?

眼见着以后的日子要比翰林院还要清闲,陈琰自嘲笑笑,随着钱祭酒继续往敬一亭走。

钱祭酒果然喜欢早退,匆匆向陈琰介绍完国子监的基本情况,就准备跑路了,临出门前还向陈琰介绍了长安街上的一家鸭油火烧。

谁知一只脚还没踏出门槛,就遇到了传旨到太监。

“诶哟钱大人,您这打算上哪去?”太监笑吟吟的,显然抓他的包也不是一两次了。

钱祭酒一味尴尬地笑,缩回脚来,跟陈琰一起接旨。

这回是口谕,皇帝招陈琰即刻觐见。

陈琰遂跟着太监进宫,来到乾清宫旁边的庸肃殿,这里还侯着几位大臣。

陈琰依次见礼,众人知道他官阶虽小但炙手可热,也都十分客气。

如今陈琰已不是伴随君侧讲经拟诏的修撰了,听说皇帝召集阁老和六部堂官们正在商议军国大事,他得在此排队等候召见。

不知等了多久,官员们依次觐见,速度很快,须臾就轮到了陈琰。

陈琰入内,大礼参拜。

“起来吧。”皇帝的目光从满桌奏疏中抬起来:“陈卿去国子监上任了吧,感觉如何?”

陈琰实话实说道:“乏善可陈。”

皇帝朗声笑道:“果然还是那个陈彦章。”

陈琰只是颔首,他心知皇帝耳聪目明,有了解他的个性,眼下既没有外人,粉饰遮掩才是多余。

“国子监乃为国养才之地,遥想开国之初是何等盛况,而今已经衰落成了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鬼样子。”

陈琰闻言,暗道不好,可他根本无力阻止。

果然,皇帝图穷匕见:“朕欲整饬国子监,恢复国初风貌,将这个重任交给你,彦章,不要让朕失望。”

“……”陈琰为难道:“陛下,臣只是个司业。”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哪有副职挑大梁的道理。

皇帝没有怪他推诿,只是笑道:“知道朕为什么留着钱祭酒吗?”

“陛下圣心独裁,臣不敢妄测。”陈琰道。

皇帝道:“朕本想将国子监全权交给你,谁知几位阁老同时反对,哪有二十多岁的国子监祭酒?朕一想也是。你及第刚满两年,确实太年轻了。”

“所以朕思来想去,决定留下钱祭酒,把他挂在那儿,既可以帮你挡刀,又不会对你造成掣肘,也算废物利用了。”

陈琰:“………”

是谁拐带着皇帝不学好,一国之君怎能说出这种话呢?

要弹劾一下吗?

算了,趁机提点要求才是要紧事。

第79章 麻烦得很!

“恕臣不敢奉诏,”陈琰道,“除非陛下答应臣几个条件。”

皇帝颔首道:“说罢。”

……

天近黄昏,平安裹着个毛绒滚边的小披风,等在承天门外。

酉时末刻,中鼓声响,便有零星几个贡生从宫里走出来,果然有陈敬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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