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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

田赋十五税一,口赋、劳役等杂税也能用粮食去抵,算下来田中那些收成,到最后七七八八都要缴上去。

“会有官骑马,后面跟着车,直接来收。”妇人道,“新粮一下来,他们就来了。”

油灯昏暗,足以遮掩任何神情变化,因此景昭可以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越听,脸色越难看。

直到送走了妇人,景昭终于冷笑出声。

“水旱灾年,赋税不断——谁收的税?朝廷建元五年起,就再没见过南方的税!”

南方世家借口水旱频发,连年上书请求减免赋税。

彼时北方边境的荆狄未除,朝廷明知道南方世家话中水分极多,仍然不能拆穿,索性每逢南方世家上书,便直接免除当地赋税,有时还得赐下些许银粮。

但听妇人说,南方的税从未断过。

那么,那些收上去的钱粮,到底装进了谁的口袋?

景昭简直连心口都开始作痛。

南方九州膏腴之地,田亩出产更胜北方,这些缴纳的钱粮,如果全都装进了世家的口袋,那这该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这些世家拿着这些钱,哪怕只用三成来养部曲、蓄精锐,都难怪南方连年起义,却始终难以撼动世家根基了。

妇人说到最后,最终还是被景昭套出了话。

小王村并不富裕,村中许多人家交不起劳役赋税,每年都会被征走绝大部分青壮男丁去服劳役,有时如果官府催派甚急,连带着年纪大的老人也会被一同征走。

服劳役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村中男子年年去服劳役,回来的时候总要少上几个。等那些运气好的人回到家,往往会发现,家中的女子在田间顶着烈日操持农务,早已劳累成疾病倒在床,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不知为什么,今年的劳役来的格外早,也格外严苛,起先只是征召了青壮,后来甚至连村中还算硬朗的老人也一并被征走。

这家的男人懂一点草药,算是这座小村庄中,唯一一个能勉强充作郎中的人。

即使他的医术近乎于无,仅仅只能辨认出一些常用草药,但在这座贫穷的村子里,村民们找不到更好的郎中,也没钱去找更好的郎中,他是唯一的希望。

所以,村民们有志一同地掩护着男人,让他能留在村子里。

景昭气往上冲,生平第一次感觉有冤无处诉,有苦没法说。

“税不是朝廷收的,人不是朝廷征的,挨骂的却是朝廷。”景昭下了地,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他们又要钱又要粮又要人,这是想干什么?”

碍于裴令之还在屋子里,景昭硬生生咽下去‘自立为王’四个字:“他们是想干什么?”

草帘那边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片刻之后,裴令之轻声道:“人心不足,可能是想造反吧。”

“……”

原本熊熊燃烧的怒火被这句话咣当浇醒,景昭顿住脚步,听见身后穆嫔颤声:“你,你,你说什么?”

裴令之说:“杀进京城,南北一统,他们没有这个胆量。不过只手遮天,做南方的无冕君王,他们还是敢的。”

“而且敢想敢干。”景昭冷冷道,“现在不是已经快干成了?”

草帘另一边,裴令之极轻地笑了声,但那无论如何不像是愉快的笑:“女郎不用生气。”

景昭:“嗯?”

“再往前走一走,一直走到江宁,在这条路的后半程,你会听到更多骂声——骂的全都是朝廷。”

景昭按住心口。

清楚某些道理,不代表能够平静无波的接受。

她想一想,还是气的心口疼。

“所以造反到底是真是假?”穆嫔在背后继续颤声问。

“……”

片刻之后,裴令之的声音再度传来。

“女郎和小苏女郎不是同胞亲姐妹吧。”

第51章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非常不……

裴令之就是有这么一种本事,无论是玩笑、戏谑还是嘲讽,只要他愿意,总能说得很是认真。

正因为他说的认真,就连景昭都愣了一下,精通宫闱后宅话术的穆嫔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景昭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有些想笑。

穆嫔也怔了怔,瞪大了漂亮的杏眼,有些警惕,有些狐疑。

她本能以为这是来自对方的试探,却没有听出裴令之言下的隐隐戏谑,目光下意识转向景昭。

然而景昭正侧过头去,借此压住笑意。

没有得到景昭的示意,穆嫔狐疑又警惕地对着帘子那头道:“郎君何意?”

“……”

房中有片刻寂静。

景昭回过头看着穆嫔,无声叹了口气,心想难怪你死盯着谈照微不放,我如果不替你早做打算,将来册立储妃之后你可怎么办啊。

裴令之难得生出些欺负笨拙小孩子的愧疚感,尤其是小孩子的长辈还在旁边,于是温和道:“好的,我明白了,多谢女郎答复。”

穆嫔疑惑地:“什么?什么?”

景昭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按住穆嫔的肩膀,迫使她坐回干草上,道:“好了,睡觉吧。”

穆嫔忽然沉默了。

她抓住景昭袖摆,伏在耳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语气怯生生道:“姐姐,我们真要和……睡在一起?”

穆嫔自幼接受最正统的闺秀教养,虽说入东宫后改变了很多,早已不是从前的穆氏大小姐,但对她而言,和一个不很熟悉、不能放心的年轻公子共处一室过夜,依旧令她忐忑难安。

景昭明白穆嫔对于安危的担忧,她眉梢微挑,轻声答道:“苏惠就在门外。”

说完这句话,她又轻声补充:“他打不过我。”

恐惧源自武力不足。

果然,当景昭给出保证,确定自己的武力能够压制对方之后,穆嫔的忐忑立刻消失大半。

密实草帘隔绝了房间两端的视线,穆嫔犹豫片刻,只脱下外衫,和身躺在床榻内侧的干草上。

呼的一声,油灯熄灭。

整间屋子顿时没入黑暗。

身下干草有些刺人,隔着单薄的衣衫,触感分外清晰。

景昭依然睁着眼睛,很快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隐约可以辨认出屋子里许多事物的轮廓。

桌子、木箱、油灯。

草帘、墙壁、窗户。

她能感觉到,细细的薄汗渗出肌肤,衣衫沾染汗水,生出一种近似黏腻的触感。

当然,这很有可能是错觉。

因为屋子里本来就很热,夏夜特有的黏腻湿热像一团裹在周身难以挣脱的雾气,令人烦躁无比。

景昭睡不着。

屋子里没有冰山、没有风鉴,也没有侍女为她打扇,只有身下刺人的干草,房中若有似无的霉味,还有窗外菜地旁的鸡鸭发出的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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