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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女孩打倒在地,甲板上为数不多的人纷纷投来充满疑虑的目光。
如果不是戴着帷帽,景昭真想捂住额头。
她忍了忍,哗啦一声收伞,反手将伞柄递过去,示意小女孩抓住:“小姑娘,不要坐在地上哭,很凉,站起来。”
小女孩懵懵懂懂看着景昭递到面前的伞柄,哇的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她不肯站起来,景昭也不想伸手去拉沾了泥水的小手,一时间怀疑自己遇到了碰瓷。
“哭什么?”景昭一撩衣摆蹲下身,“你父母呢?”
小女孩扁了扁嘴——这孩子长得确实好看,哪怕哭得像只花脸猫,依然能看出眼睫纤长,面颊饱满,泪汪汪的眼睛大而圆。
总的来说,是个长相讨喜的孩子。
小女孩起初还要哭,见景昭揭开帷帽垂纱一角,露出半张面颊,慢慢止住哭声:“娘……”
“我不是你娘。”
“……娘不见了。”小女孩又抽噎起来。
原来是个和家人走散的孩子。
景昭想了想,起身招来一个路过的船员,示意他去帮忙问问谁家丢了孩子,转头见小女孩还在哽咽,温声道:“起来吧,你娘很快就过来了。”
小女孩可怜地扬起脸,朝景昭伸出两只小手,不知是要抱还是要牵。
一只雪白的手探过来,五指纤长,夜色里似乎泛着光。
裴令之拎起小女孩衣襟领口,把跌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提起来站稳,又很快松开手,蹲下身温和道:“地上冷,着凉要喝药。”
小女孩含着眼泪摇头:“不……不喝。”
见小女孩摇摇晃晃站稳身体,伸出小手要揉眼睛,裴令之抽出一块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又擦掉双手的泥水,道:“别哭了,吃糖吗?”
小女孩咬着一块玫瑰糖,总算不哭了,她还没有船舷高,摇摇摆摆站在那里,船身摇晃两下,她就要踉跄着撞在景昭的腿上。
景昭:“……”
她有心离开,觉得把小女孩丢在五大三粗的船员这里不妥,又不想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带进自己的舱房,无可奈何地叹声气,默默咬牙忍了。
裴令之瞥见她衣摆上的泥水,忍笑道:“不要了吧。”
景昭说当然:“幸亏我备了几身衣裳。”
小女孩咬着糖,也不哭了,歪着头听景昭和裴令之说话,忽然伸手要去拍景昭衣摆的泥水。
裴令之眼疾手快,隔着衣袖一把攥住小女孩手臂:“乖,站稳吃糖,别把手弄脏了。”
他身上可没带第二条帕子。
小女孩哦了一声,迷茫地点点头,抬起小脸:“对不起姐姐,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让我娘赔给你新的。”
景昭说:“不用啦。”
“要的要的。”小女孩用力点头,“我娘有很多很多新衣裳,到时候我把最好看的送给你。”
她话没说完,忽然想起娘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嘴里的糖顿时不甜了,眉毛一垂,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景昭:“……”
裴令之:“……”
二人根本不懂这孩子在哭什么,眼泪为什么能说来就来。景昭头皮发麻,后退一步,把裴令之让到身前,示意他去安慰。
教养使然,裴令之实在不忍看这五六岁的小女孩继续嚎啕,只好温声细语地胡乱安慰,从请你吃金乳酥到你娘很快就来,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小女孩多愁善感的心,终于慢慢止住哭声。
裴令之又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把今年的气都叹完了,认命地提起雪白的袖摆,给小女孩擦眼泪。
景昭称赞道:“你倒很会照顾孩子。”
裴令之说:“见笑了,我只是很会应付喜怒无常的人物。”
这孩子耳朵简直忽好忽坏,闻声抬起头,哽咽着问:“喜怒无常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吗?”
“……”
景昭生怕这个喇叭再扯着喉咙大哭,只好违心地道:“不是。”
小女孩揪着裴令之垂落的袖摆擦眼泪,仰着头问景昭:“姐姐,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景昭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喜欢和自己搭话,回答:“像只小花猫。”
小女孩于是更加用力地揪着袖摆擦了擦眼泪。
船员们还在上下询问谁丢了孩子,景昭左右无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说:“琉璃光。”
景昭哦了一声:“你家中信佛,是不是?还没取学名吗?”
小女孩摇摇头:“还没有呢,爹说要等等再给我起大名,可是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我不喜欢。”
她扁扁嘴,景昭被她吓成了惊弓之鸟,怕她又要哭,连忙安慰道:“是个好名字啊,你读过《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么,‘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你爹娘必定极其爱你,才给你起这个名字。”
小女孩说:“可是我都开蒙啦,名字好难写呢!”
景昭说:“等你再学一学,就不会觉得名字难写了。你想,就算现在有些难写,走出去和别人说你叫琉璃光,总比你和别人说你叫张三李四的张三要好吧——张三倒是好写了,你愿意吗?”
小女孩被说服了,赶紧摇头。
景昭道:“而且三个字也更有意思,譬如同样一句诗‘琉璃光里一般般,午夜依依月正圆’,你叫琉璃光,是不是就比叫依依更别致?”
小女孩听得入神,一时间骄傲地挺起了胸脯,大声对自己的名字表示肯定。
暂时顾不上小女孩,景昭敏锐地察觉到,她随口说出那句诗时,身后裴令之有一瞬僵硬,侧首疑惑道:“怎么,你叫依依?”
裴令之:“……那倒不是。”
荷包里的玫瑰糖被尽数吃完之前,小女孩的爹娘总算闻讯赶来。年轻妇人大哭着扑上前来,将琉璃光一把拥进怀里,又是拍打又是哭喊:“娘找不到你,以为你跌进水里去了,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母女相拥大哭,男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赶紧向景昭二人道谢。
景昭稍一打量,发觉琉璃光明显肖似母亲。
和貌美如花的年轻妇人相比,琉璃光的父亲要平庸许多,一张脸不算难看,但也挑不出什么优点,如果小女孩长相肖父,刚才她满身泥水嚎啕大哭的时候,景昭肯定更没耐心。
她不欲和人继续接触,二人简单接受这对夫妇的感谢,转身回房。
雨丝渐密,裴令之煮好的茶都放冷了,自然也无心重新煮,随手将借来的泥炉拎进房中,景昭坐下,抿了口茶水,道:“依依,记得还炉子。”
裴令之险些被她噎死,按住眉心:“快别叫了。”
景昭随口说道:“那叫什么?”
裴令之转入屏风背后,更换外衣,将袖摆沾满泪水的外袍叠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