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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就给他带来了。

环顾四周,杨桢颇为感慨道:“这就是你年幼时的居所?和阿菟的风格倒不太像。”

紧接着他定睛细看,大吃一惊:“你是被人抢劫了没饭吃,才瘦了这么多?”

杨桢果然更靠谱些,他不卖关子,先提起妻子和女儿的情况。

裴六娘这次算是早产了一些时日,发动突然,有些难产,损伤极大,不得不卧床一月。

孩子倒是极好,是个女婴,丝毫不显瘦弱,夫妇二人暂时没给她取名,先唤作文狸,算是跟着母亲的小字衍生而出。

裴令之对这个名字不做评价,只问:“阿姐为什么回来?又是为什么早产?”

杨桢迟疑片刻,还是抬起手,蘸着茶水写了消金坊三个字。

“你听过这个地方吗?”杨桢道,“应该没有,岳父大人对你寄予厚望,格外严苛些,这种地方想来不会让你知道——嗯?”

刹那间,裴令之无声地合上眼。

他平静道:“我知道了。”

果然如此。

难怪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阿姐会千里迢迢赶回来质问父亲。

若说吞并土地、占据山林、掠良为奴、私开矿藏这些事,南方各家都不大清白,是五十步莫笑百步,谁都说不清楚,朝廷问罪都难办,毕竟法不责众。

那么像消金坊这等地方,便是真真正正踩过了底线,根本无法用法不责众来强行抗辩,一旦传出去,非但家声受损,亦是无法洗脱、板上钉钉的罪名。

杨桢惊道:“你知道?”

他几乎失语:“你接触过?可别让阿菟知道。要不是王家这次拼着鱼死网破,泄出风声传到阿菟耳边,就连我也没听过——你知道吗?王悦死了。”

“王家和沈家当年弄过个百花山庄,下面什么桃花杏花的庄子都有,借着这个拉别家下水,只是他们弄得一方面隐秘,另一方面找好了替罪羔羊,不易出事——但这次沈家也坐不住了,王家要掀桌子,把消金坊撕扯出来,你们家必然会把百花山庄扯下水,这就全乱了——我们杨家也别想好过,这几家历来广结婚姻,撕不开,怕是非断腕不能脱身。”

杨桢道:“这等家族隐秘,年轻一代本不该参与的,你怎么知道?据说王悦之死,和消金坊脱不开关系,他是进过消金坊之后一出门被人杀的,王家现在已经疯了,他们这等二流门第,将全部厚望寄予王悦,现在心血尽付东流,会很麻烦。”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上前一步,近乎耳语道:“岳父大人情急之下,更不可能放任你在外面,阿菟让我带话给你,镇之以静,还有几日功夫,我们在替你想办法。”

裴令之抬起眼来,说道:“多谢。”

杨桢微笑道:“和我说什么谢。”

他顺手一推食盒:“阿菟让我给你带的点心。”

裴令之若有所思看着他,心想杨桢这点算盘真是从不好好掩饰——但是不掩饰就不掩饰吧。

“你出去。”裴令之道,“阿姐的心意你带到了,我单独吩咐我的侍从几句话,你先在外面等着。”

杨桢瞠目结舌地指了指他,被这种过河拆桥的举动弄得无言以对,气的同手同脚走了出去。

炳烛抬起头,以一种非常复杂的神色抢先开口:“郎君,您那位……那位女郎让我带句话给您。”

裴令之道:“我看出来了,说。”

炳烛道:“您还有一个机会。”

裴令之扬起眉梢。

炳烛低声报出一串数字。

裴令之皱起眉:“何意?”

炳烛无辜地摇头:“属下不懂,女郎没说,只让您去看看顾大家的《礼记注解》,应该是借典籍陶冶心性的意思?”

“最后半句是你加的吧。”

炳烛又很无辜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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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杨桢等人,裴令之转身回到书房,找出全套外祖父所写的《礼记注解》。

循着那些数字,他一一翻阅,记下对应的页数和字,等翻到最后一页,他合上书,静坐许久。

裴令之忽然意识到,当日她未曾言明的深意。

他可以选择留在漩涡中,作为裴家众多计划中的其中一枚棋子,被送到太女鸾驾面前。

也可以选择再度离去,那么代价呢?

代价不言自明。

从此以后,他与裴家,再无半分关系。

一个弃绝家族、也为家族弃绝的孤魂野鬼吗?

裴令之坐了很久。

窗边的日光渐渐西斜,在地面上投落变幻的光影,淡金色光芒笼罩着裴令之,映着他毫无血色的面颊。

直到黑夜笼罩大地,楼外侍从进来掌灯,脚步声传来,方才惊动了裴令之。

他抬起头来,抿紧朱唇,血色渐褪。

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灯盏前,广袖一挥,整座灯台轰然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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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正在绣花。

她也快到了生产的日子,近来精力不济,每绣上几针,便要歇息片刻,正当她绣着一朵颜色浅淡的花苞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惊恐至极的喊叫声。

江夫人手一软,一针刺进指尖,急急抬首:“出什么事了?”

很快,她身边的嬷嬷冲进门来,脸色惨白道:“夫人,夫人,照霜楼起火了!”

江夫人大惊失色,扶着肚子站起身:“七郎君呢?”

见嬷嬷摇头,她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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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臻之正在睡觉。

她与裴令之一母同胞,极为美丽,尽管脸颊浮肿未消,也只显得可怜可爱。

杨桢撑着头坐在床边,静静守着她,又伸长手臂,想替妻子掖好被角。

砰!

裴臻之一头撞上了他的下巴。

杨桢捂住唇角,唇边咬破了,淌出血丝,含糊不清道:“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着——嘶,好疼!”

裴臻之说:“舌头还在吗?没咬断就好。我心里,我心里好慌,不知怎么回事,你派人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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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梢渡口,数条轻舟停泊。

景昭偏头注视着水中点点星光,似乎感觉颇为有趣,又仿佛只是在沉吟不语。

淡香飘来。

郑明夷走到景昭身侧,为她披上披风,温声道:“殿下,夜长梦多,不如先行启航。”

景昭道:“再等等。”

郑明夷和声劝道:“殿下今夜先行,我们留下一只轻舟,后面夜夜等着,岂不是两全其美?”

景昭任凭郑明夷为她系好披风系带,道:“再等一盏茶。”

面对属官,她从来没有细细解释的兴致。郑明夷适可而止,不再多言,只陪她立在船头。

一盏茶倏而过去,将近末尾时,郑明夷轻声提醒:“殿下,时间要到了。”

“您要等的那人,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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