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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说话,秦勉侧过脸,礼貌地听着策划讲话。
秦勉……
秦勉在这。
不行,现在不能发作,再给一点时间。
何岭南闭了闭眼睛,抬起手撑住桌角,直起膝盖,拼尽全力完成站立的动作,面对着圆桌对面的二人:“我去洗手间。”
口唇的麻木使他吐字不清,但他喝了酒,也许口齿不清会被解读为喝醉。现在他要做的只剩从餐桌旁边走去洗手间。
邻桌的孩子还在哭,父亲在孩子背上拍了几巴掌,孩子不依不饶,两手比比划划挡开父亲手臂,小手挥到桌上,盛牛排的盘子摔下桌,盘子里沾着酱汁的牛排刀倏地飞到何岭南面前——
“当啷”一声!
一股悚然从脊椎一节一节爬上来。
灶台上还残余着奶茶淡淡的醇香,毡帐外面的雪也熏上一股香,何岭南的心脏骤然抽搐起来。
地上的牛排刀变了样子,变成秦勉用来割自己喉咙的那把刀,上面沾满了血,他双手都是血,秦勉的血。
牛排刀静静停在地上,阻住了何岭南的路。
今晚吃西餐,何岭南没穿平时那些松松垮垮的T恤,穿了一件修身的衬衫。
因为这件衬衫,秦勉的视线总是不经意被吸引过去,哪怕他清楚自己不该在这样的场合盯着何岭南。
这件衬衫何岭南穿过,在八年前。
当时他觉得何岭南穿这种浅蓝色很清透,现在依然很清透,清透之余,悄悄打开了秦勉的锁,释放了他积攒多年的想象。
何岭南又喝了酒,有外人在,秦勉不方便直接开口提醒,间歇递去几个眼神,却通通被何岭南忽略。
何岭南喝酒有一个过程,刚喝时脸红,然后慢慢滤去血色,透出恹恹的白。
宣传片用来预热五个月后他和纪托的比赛。
何岭南同意拍这条片子,就意味着允诺在他身边多留五个月。
五个月,比起两个月、三个月是很大的进步。
邻座的小孩还在哭,家长向他投来歉意的微笑。
小孩丢的牛排刀依然躺在地上,何岭南站住的时间稍稍久,秦勉朝策划示意一下,站起来走过去:“何摄影师?”
何岭南转过身,慢吞吞地撩起眼皮看了他,毫无预兆,猛地朝他撞来!
秦勉没有防备,直接被何岭南带摔在地上。
何岭南突然爆发的力量不亚于一个现役格斗运动员。
这人扑在他身上,两只手举起来,掐住他的脖子。
“何岭南?”秦勉叫他的名字,视线相对,他看见何岭南的眼神,很好懂的情绪,满是恐惧。
压在他脖子上的两只手并没有发力,不是要扼他的喉咙,只是想要制止住什么一样。
制止住,他流血。
秦勉刹那间理解了何岭南的举动。
他把何岭南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箍在手里,翻过身侧到一边,托着何岭南的背起身。
周围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秦勉扶着何岭南,将何岭南的脸扣在自己怀里挡住,看向策划:“抱歉,何摄影师醉了,我先送他回车里。”
停车场在商场地下,车库没人,这么架着何岭南走不容易,电梯停在负三层打开门,一把将何岭南推到轿厢壁板上,借力揽住何岭南后背和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来。
车的位置不远,秦勉在车前放下人,从何岭南裤袋里摸到车钥匙,打开车门,将人放到后座。
何岭南还没躺稳当,又扑上来逮他,依然是扑过来的力道很大,手摸上来只颤颤巍巍地捂住他的脖子。
秦勉擒住何岭南手腕,看着对方眼睛:“你怎么回事?”
何岭南的表情毫无变化,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只用朦朦的眼神专注地望他。
车顶的小灯从上方投下来,将何岭南的睫毛在眼下拉出一条条纤长的影。
秦勉感受到身体里血流的变化,他最知道何岭南有一张多招人的皮相。
本来打算按照最起码的礼貌,回餐厅和策划说一声再走。
想了想,不放心把何岭南一个人留在车里,掏出手机,拨了餐厅电话,转钱结账。
完事后,刚准备打给还等在餐厅的TAS宣传策划,对方电话就先打进来。
秦勉接通电话。
策划问道:“你朋友没事吧?”
秦勉调整了一下自己语气:“他每次醉都是突然倒,吓您一跳吧?”
“啊……没事,我也有这样的朋友,前一秒还举着酒杯演讲,后一秒咚一声就倒——”
电话里的策划还在说话,秦勉的肌肉陡然绷紧。
何岭南的手偏偏在这时又捂上来,秦勉腾出手将何岭南的手摘下去,何岭南另一只手又攀上来。
秦勉的脖子上横着一条旧疤,细看也看不太出的疤,既不凸起也凹陷,完完全全被纹身遮住。
当初割出的伤口不深,何岭南及时夺走了他割喉的刀。
没想到会流那么多血,没想到缝好后三个月做不出仰头和低头的动作,还有近半年的吞咽困难。
疤痕现在变得极钝,但周围的皮肤感触比正常的皮肤更鲜活。
更何况何岭南平常总故意与他保持距离,抓住一切机会躲他,很少像现在这样,一遍一遍黏上来。
手机听筒里,策划道:“你先送他回去吧,我这几天都在边月城,咱们下次再约。”
“真是不好意思。”说完,秦勉挂断手机。
两杯就醉成这样,是不是免疫力下降?
秦勉侧过头,沿着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望向手臂的主人。
片刻后,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两腿间。
……变化还真是壮观。
需要等一等再叫代驾,商场附近代驾很快就到,他现在这样不适合站起来,也不适合被其他人看到。
何岭南伸手捂住秦勉的脖子,血淌满他的手掌,胃里翻搅,腥味逼得他想吐。
一部分的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被漩涡卷了进去,但所有的情绪和感知无比逼真,光知道是假的没有用。
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都是真的,漩涡边缘的理智越发微弱。
哭声没有停下。
碟片“滋嘎滋嘎”卡住的声音被放大到十倍百倍,蓦地刺破耳膜。
噪音之中,那人的五官因划碟而模糊。
无数电质钢针发出扭曲的声音:“好久不跟小孩儿玩勇敢者游戏了!”
“看这小子比不比得上咱们家小子!”
何岭南知道怎么救人。
一直都是这样,对于他,只有这一个方法救人,没有别的选择。
他闭了闭眼,听着脑中震耳欲聋的幻听,握紧拳头,砸在面前的躯体上。
躯体还是温热的,一拳打上去撞得他指节几乎没了知觉,没关系,他安慰自己:死人不会感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