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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已经死了,但他还活着,他要救人。
手臂突然一动不能动,似乎被什么东西箍紧,他挣了挣,听见一声外古语脏话,而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何岭南!”
灵魂和肉体强行从幻觉中剥离,睁开眼,心脏倏地缩成一团。
秦勉的鼻腔流出了血。
何岭南抬眼,看见自己的手正被秦勉分别抓住,右手缓慢恢复知觉,指节一钝一钝地跳痛。
“呕——”
胃里条件反射地反上一大口酸水!
不能吐在秦勉身上!
何岭南用最后的意志力推开车门,跪到地上,稀里哗啦吐出来。
第27章 我喜欢你,很久很久
何岭南正蹲在地上吐。
秦勉想过去给何岭南拍后背,脚踩实地面,血从鼻腔簌簌淌下来。
秦勉坐回车里。
手扣里空空如也,没有纸巾。
扳开座椅间的储物盒同样是空的。
何岭南晕血,这个血量保准会吓到何岭南。
秦勉开始感到烦躁,抬手捂着鼻梁,扫了眼方向牌上指示的洗手间。
下了车,打算去处理脸上的血,走出两步,何岭南从身后跑上来拽住他胳膊:“秦勉……”
秦勉捂着自己下半张脸回过头,等了片刻,不见何岭南说话,温热的血流了满手,快要从指缝里漏出来。
张嘴说话势必会吞下一大口血,这对于一个洁癖来说不能接受,秦勉皱了皱眉,抽出被何岭南抓住的手,快步走向洗手间。
完全被讨厌了?
何岭南盯着秦勉的背影,想开口道个歉,喉咙被呕上来的酸水烧得不听使唤。
把黑锅甩给酒也不是那么好用的,秦勉肯定觉着他故意和自己对着干,好心给他介绍工作,这么个场合,知道自己酒量一般的人,怎么也会少喝。
更何况他还打了秦勉,可能不只砸在鼻梁上那一拳。
这他妈的!
何岭南摸了摸兜,兜里空的,车门敞着,车钥匙在秦勉那里。发了一会儿呆,回手关上车门,车自动落锁。
他现在暂时不想面对秦勉。
发生这事儿,也不特别意外,只是失望。
他对自己的病一向不乐观,曾经错手推过何小满一次,没道理从那次之后就能停止伤害他人。
就像远离何小满那样,他也应该远离秦勉。
一段小孩的哭声,一把牛排刀就能把他“正常人”的皮囊撕破。
他……是个精神分裂患者。
何岭南买了瓶矿泉水,漱了半天口,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
正确流程是回家收拾自己那点儿行李,等秦勉到家,给秦勉好好道个歉,然后搬出去。
要不,就此回新缇?
何岭南捏紧右手虎口,光是想一想就压抑得喘不上气,那份担心会一口吞噬掉他。至少让他厚脸皮地多留一阵子,就到秦勉不再呼吸偷停为止。
所以多久不再呼吸偷停才算痊愈?秦勉回国这些天去医院复诊过么?
是不是因为这个毛病附送男性功能障碍,秦勉多少有些讳疾忌医?
出租车怎么开这么半天还没到?
何岭南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呵,司机把他当成游客,绕了远路。
真是的,不看他的目的地是哪,秦勉的公寓附近既没有景点也没什么酒店,哪有游客往那儿奔。
何岭南犹豫犹豫,最终没说话,在新缇也总遇着司机绕路,钱进同胞兜里比被新缇佬骗走好受。
但这也太绕了,都绕墓园来了。
这段路他完全陌生,仔细一想,从去非洲到留新缇,也有八年多没回边月城,什么时候多出这么大一片墓园他都不知道。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十点。
今天是琪琪格的祭日来着,还有两小时就过去了。
车载收音机里,讲故事的电台主播停下,播放了一首民谣。
后颈窜起一股说不出的直觉,顺着爬上头皮,出租车正好开到墓园正门,何岭南倏然开口:“停这儿!师傅。”
师傅回过头用诧异的目光看了看他,慢悠悠停住车。
半天没活动的手指微微发麻,何岭南推开车门,站到墓园门口。
墓园面积很大。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走了十几分钟,和端着真手电筒的保安迎面遇上,墓园没有闭园时间,保安见怪不怪,放低手电筒朝他笑着点点头。
手机在何岭南手中振动起来,他看了看,秦勉来电,不想接,直接把手机设成静音。
他走的很慢,光线掠过每一座墓碑上的照片,老人、老人、老人……女孩。
女孩。
女孩的遗照不是黑白,而是彩色照片,彩色的女孩笑得出奇明媚。
何岭南看着她,却有种万箭穿心的疼痛。
眼球干涩,力气被陡然抽走,他蹲下来。
墓碑前摆着一片宽大的芭蕉叶,叶子上面放着绿油油的小西红柿和洗刷得干干净净的芋头,旁边还有两袋没开封的牛肉干。
秦勉说过,遇到白猫花花时,它正在偷琪琪格的牛肉干。
琪琪格有智力障碍。
她比别人更容易高兴,天天乐呵呵。摄制组的摄影师故意去问她一些常人能答上的问题,比如两位数的加减法。
琪琪格感受不到显而易见的恶意,只诚实地回答:“那我算不出来,你给我个计算器,我会摁计算器。”
何岭南掏出一包烟,给那些摄影师一人发一根,驱散了包围琪琪格的恶意。
贫民窟附近有大牧主放马,何岭南抄起摄影机拍摄成群的马,被琪琪格拽住手臂往后猛地一拖。
琪琪格告诉他,马喜欢爆冲,照它要离远。
墓碑用的照片是何岭南拍的。
严格来说,这不是一张照片,这是从《晴朗》里裁下来的一帧画面。
他能猜到为什么用这张,因为没有其他琪琪格的照片可以用。
当初秦勉是用六公里外小卖铺的座机给他拨的长途电话,琪琪格去世时,这兄妹俩也没有手机,更别提那种可以拍照的智能机。
手机又亮起来,何岭南翻过手机,本想再一次摁掉,手指打滑,不小心戳在接听按键上。
屏幕上,通话已开始计时,他盯着屏幕缓了缓,终是把手机贴到耳边,开口道:“你……鼻子止住血了没?”
“止住了。”秦勉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抱歉。”何岭南说,说完这两字,觉得自己的道歉苍白无力,但也想不出其他什么话来。
夜风吹得墓碑旁的草叶谦卑地弯下腰。
何岭南沉默着,直到从手机里听见一模一样的风声。
诧异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秦勉。
何岭南愣了愣,闭上张开的嘴巴,更不知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