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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说出话来,吴家华要放弃纪录片的事,不知道这小子收到信儿没。

收没收到,也轮不到他来说,想着,只好闷头抽烟。

琪琪格穿着厚实的白色长棉袍,从马圈的方向走回来,这丫头被她哥打扮得像一只漂亮的小北极熊,看见何岭南,挥挥手:“你给我买的小白马!我喂得可壮啦!”

贫民窟里没人有车,但很多人家养了马,这地方离哪都远,没有车,挺多人出门靠骑马。

而且马在外古算便宜的,即便如此,琪琪格的小白马还是何岭南给买的,牧主给的工钱少,一冬天下来,她哥连买一匹小马的钱都没攒够。

“还喂马,你作业写完了吗!”何岭南朝琪琪格扬声道。

琪琪格在一间特殊教育学校上学,学校是外国志愿者办的,就教琪琪格这样智力障碍的孩子一些简单字词,然后带着他们玩游戏。每天早上,她哥都得把琪琪格送到三公里外的集合点等校车,放学再把琪琪格从集合点接回来。

今天是周五,特殊学校放学早,琪琪格下午三点就回来了。

琪琪格抬手扒着眼皮朝何岭南做了个鬼脸:“我书包忘拿回来啦,写不了作业!”

明明是一对龙凤胎,何岭南总一不留神就忘掉琪琪格和呼和麓一样是十六岁,总觉着这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

琪琪格钻回毡帐,何岭南收敛嘴角冻僵的笑意,掸掉烟前头烧出来的一截灰,深吸一口,没什么味,这狗天气,抽的哪是烟,是风雪。

“那个……”何岭南扔掉烟头,扫了眼呼和麓,“我们晚上就回去了,你知道吧?”

呼和麓点了点头。

这小蛮子语感极好,中文发音没口音,十分蒙人,但实际上没那么好,他讲话一快,呼和麓就听不懂。

吐出的气在嘴边变成一团白雾,何岭南刻意放慢语速:“我爸那手机号,你别打了,他人没了这么长时间,我不打算给他继续交费了。”

“好。”呼和麓说。

“我……”何岭南卡了一下壳,“继续帮你打听秦大海的消息。”

不会了,他不会继续找秦大海,因为他已经从同乡那打听到秦大海在哪。秦大海在新缇治安最乱的城市,那里基本全是赌场,秦大海在那边这么多年没音信,多半被人扣下没了自由身,甚至可能早就死在新缇。

他还有妹妹何小满要养,他不会冒险去新缇帮小蛮子和琪琪格找秦大海。

琪琪格换下长棉袍,只穿着毛衣跑出毡帐。

被她哥一把薅住,薅到何岭南面前:“何老师要回国了,跟何老师说再见。”

琪琪格点点头,看了看她哥,又把视线转回何岭南身上,似乎有话说不出口。

何岭南用外古语喊琪琪格的名字,每一个发音都咬的很重,像点兵似的,逗得琪琪格哈哈笑。

“下次来……能不能给我带一个新的毛绒娃娃?”琪琪格说,“不是起球的旧娃娃,我想要新的。”

对着她哥能硬起来的心肠,见到小丫头就软成一滩泥。

“好啊,”何岭南问,“要个什么娃娃,熊?狗?兔子?”

琪琪格背起小手,眨巴着眼睛想半天:“白的就行,白色的毛绒娃娃。”

他刚跟摄制组到外古时,特意去过邮局,想给何小满寄明信片。何小满喜欢收藏这些东西,但邮局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发到中国可能会丢件,他问多大概率能送到,那人支支吾吾说百分之三十的可能,半个月没收到,就是丢件了。最后他给何小满寄了十张,何小满只收到一张。

他回去之后,给琪琪格寄十只毛绒娃娃,琪琪格是不是也至少能收到一只?

外古国闭关之后,还能不能正常邮寄东西?

他应下琪琪格的小要求,琪琪格心满意足回了毡帐,继续写作业。

外古的风真奇妙,他抽烟时不要命地吹,他抽完烟,风也停了。

雪被加了绒的运动鞋踩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呼和麓走在他前面,他看着呼和麓踩出来的脚印,忽然想提一个过分的请求,酝酿着,偏偏等到风呼呼吹起来时才说道:“呼和麓,说真的,我特别喜欢你这孩子,你也别太讨厌我。”

“这孩子”可能没理解“这孩子”是什么意思,没对此作出反驳,回过头看着他:“我不讨厌你。”

雪飘飘洒洒斜着落下来,少年的长睫毛缀满冰晶,变成了漂亮的半透明颜色。

想养,一天吃八碗饭也想养。

何岭南朝少年抬了抬下巴,恨不得照镜子挑角度摆个最好看的pose:“真不讨厌我?”

少年点了下头:“因为你说要操他们的妈。”

何岭南:“……啊?”

呼和麓用清晰的陈述口吻说的那句话。这么好听的声音应该朗诵诗歌,这说的什么玩意儿。

何岭南知道小蛮子听得懂脏话,只是听不懂脏话有多脏。

他花了三四秒钟,记起小蛮子说的是他第一次到外古国那一段。

摄制组的大巴车拐进茶山的盘山道,正好遇上呼和麓追车,小蛮子做的就是这个买卖,车只能沿着盘山道盘旋而上,这少年举着花从灌木丛一次次爬上来,抬起手臂对着窗户摇晃手里的鲜花。

大巴车装了茶色防晒玻璃,外面看不清里面,少年没认出这是摄制组的车,只把大巴车当成寻常的旅游大巴,一次次追赶上来。

“这个就是我们跟拍好几年的小孩,”吴家华笑着回过头看大巴车上的其他工作人员,“你们这些新来的没见过他吧?”

几个人拿起手机,兴冲冲地对准窗外的少年录视频。

雇来的外古国司机不忍心,放慢车速,因为少年每次从灌木丛攀爬上来之后,贴大巴车贴得很近,司机担心车速快会不小心刮蹭到那少年。

“开快点啊!”车里有人催促司机。

“停车。”何岭南道。

那人继续催司机:“这小子都快追我们前边去了!让他多转几圈,我还没录到呢!”

何岭南:“停车!”

没人理他。

“哎,你录到那小子正脸没……”

“操你们的妈!停车!”他几乎喊炸了肺。

笑意僵在起哄的摄影师脸上,那人放下手机,嘟囔道:“至于么。”

车停下来。

何岭南走到后座,一把拉开窗,看见举到窗口的鲜花。

他看着那少年的眼睛,被晃了神,噎了半天,问:“多少钱?”

少年弯起唇,用标准悦耳的中文回答:“多少钱都可以。”

以前何岭南在边月城海边给游客拍照,也是这么回答游客:多少钱都可以,你觉得拍的好就多给两块。

风再一次迎面吹起来,何岭南拎起脖子上的围巾盖住下巴:“我以为关着窗你没听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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