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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乱邪魔妖孽的埋骨之地。
祁殃料到环境过渡时会发生短暂性失明,只是这失明的时间貌似有些长了,直至感知到自己身体与空间那点微弱的联系时,才发现原来是周围环境太黑。
上空是黑的,下面是黑的,周围也是黑的。
身体是跪坐着的,两只手腕各被长长的铁链束缚着,他试了一下,没法改变这个姿势,镜中之力刻意压制逼自己如此,膝盖抵着冰冷的虚无,让他以一种无比低卑又焦熬痛苦的姿态忏悔反思自己的罪孽,浓厚的黑召示他赎不清的满手血债。
他现在唯一的顾念就是安百一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不知道把他丢给叶晓后会怎么样,不知道外面那么多瘴罗、那么凶险混乱的情况,叶晓会不会保护他。
叶晓怕是护住她自己都困难。
勾陈镜中的吞噬是慢性的,不是烈火焚身的痛,是被虫豸啃噬灵魂,抓不到摸不着,如此清醒地受着,又折磨得人神经发麻,好似骨头里面也生了细虫,是一种无形的、生不如死的酸涨痒麻。
一日,两日,三日……
五日,六日,七日……
祁殃有时会数自己眨了多少下眼睛,但他的耐心实在太少,这种无聊又费精力的事完全不足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多想法和实验都草草了结,他无数次又被拉回冰冷的现实中,到后来连时间也不想记了。
他无法摆脱这个作为惩罚的跪姿,和密密麻麻蚕食肉。体灵魂的痛苦,钝刀割肉般的煎熬让他不得不盯着眼前,硬是从深邃的黑中盯出了活动起伏的色块,盯出了汩汩涌出的鲜红的血,盯出了爆破痛快浇头而下的滚热。
手腕两侧的铁链很长很长,从看不清的远方而来,拖曳在漆黑的身下,吊不起手臂。
他就跪坐在黑暗中,双手搭在膝头,无比静默地垂首,低眉敛目,额发垂落掩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小截鼻梁和嘴唇,以及一点雪白的下巴。
眼前是蜿蜒的白丝,是凌乱起伏的黑彩色块,他头脑发胀发晕,无来由地想到许多东西。
他想追日的夸父,想浴火的凤凰,想困在太阳里的乌鸦,又想儿时在电视上看的纣王妲己,想用尿素袋装满的没剥壳的花生,想放在糖纸上融化的扁圆形糖块,那干薄贴在一起的上下唇终于微微分开,他突然张口哑声道——
“……你让我死吧,系统。”
“我感觉很疼。”
我,感,觉,很,疼。
他的语调那么平静,声音那么轻,像是冬天说我有点冷,夏天说我有点热,但他已经疼了很多很多年了,无人知晓无人在意,久积难捱,一句话已经用出了千钧的气力,耗散了他所有的期冀。
累。
身上的骨头好似全都软塌了下来,断开了关联,他垂着头跪坐十日,每多一天勾陈镜都在加倍吞噬他的灵力和精神力,现在连呼吸都让他感到辛苦。
冷。
密密麻麻的冷意如蚂蚁啃噬骨缝,寒气溢遍四肢百骸,身体宛若虫蛀,宛若冰浸,宛若风穿。
疼。
说不上到底哪里疼,疼痛像是酿了陈年的烈酒在伤口中发酵,浸蚀着他脓烂生疮的心脏和腐朽不堪的神经,从初中开始,遇见江桎,再到江桎死时,直到现在,那么多年了,或许又比他意识中的要长得多。
他以为他是早已习惯了,现在才发觉自己是真的撑不住了。
身前的空气发生浅缓的蠕动,然后一个人跪坐在他对面抱住了他。
祁殃的眼神和表情都没什么变化,那人抚摸着他的后脑勺,揽过他的肩,他顺从地依偎在对方怀中,脸颊贴在他的颈窝。
“你会化形?”
祁殃的眸光仍是空空,轻声问了一句。
对方的身体是微透明的灵体,看不出衣服的颜色,体温也感觉不到是高是低,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他没有抬头,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他对系统长什么样子半点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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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抱着他,只是将他搂紧了些,声音低沉——
“再等等。”
等什么。
等死?等活?
还是等谁。
祁殃倚着他,将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瞳孔细微地动了动,缓声道,“……我之前就有点好奇,碎魂台上我死前那刻,你第一次出现,阻止我动用魔气自保,说会有人来救我……”
“是说晏宿雪么?”
“你总说让我等,是让我等他么。”
他好似又恢复了些精神气,这简直就是回光*返照,他心道,不如在死前这段时间把自己想说的全都说出来,毕竟都快死了,还憋着干什么呢。
他突然变得比以往数十年都要有精神,眼睛都睁大了几分,他根本不会再在意有谁来有谁走,有没有人听有没有人回应,就像之前和同学说话同学不理他,和晏宿雪说话晏宿雪不理他,和系统说话系统不理他,而现在他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了,他的内脏全都闷烂掉了,他现在只想说出来,哪怕再显啰嗦。
“你整天住在我的脑子里,我和晏宿雪的关系,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
“我讨厌你,讨厌你们选出的主角,讨厌所谓的天命之人,我讨厌我拿的剧本。”
“你不明白吗。”
“不论是从前在九冥宗当眼线,还是现在扒着叶允这具壳子重活,我都要和晏宿雪扯上关系,绑在他身边,你根本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你们反复提醒我我到底有多平庸,并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误,当所有人都在为他的登顶欢呼时,你们逼我这个垫脚石更该碎得漂亮。”
“我本可以本本分分毫无怨言地当一个炮灰,当一个替死鬼,当一滩没有名姓的尸体,只要我和晏宿雪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世界上愿意被他踩在脚下的人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我呢,你又说要我等他,如果真能等到他,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死在那个碎魂台上,这是你们选出的主角,你不该最清楚了么。”
“示众七日直至身死,他从没有来看过我这个邪魔外道一眼,从来没有。”
说着说着,祁殃的呼吸有些乱了,他张开口用力咬上了系统的颈侧,牙关发了狠似的合紧,咬透穿透了皮肉,发出筋肉切断的咯吱声响,可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半点反应。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温度,也没有血,只是一个灵体。
动脉了破裂么,没有。
喉管断开了么,没有。
身首分离了么,没有。
他慢慢松开口,恍惚地低头看汇出的血泊,看肉连着骨的关节,看冷僵的支离破碎的尸身,结果只是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衣下跪着的双腿的轮廓,和一片黑,幽黑深黑浓黑,云似的包裹着他们,迫使他们像母亲肚中的单卵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