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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长记性的自己,他挣扎起来,霍听却用更紧的力气箍住他。

“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脖颈间湿湿热热的,源源不断地落下来,是霍听的眼泪。

岑林身体僵直,瞪在空中的某一个点,像是被猎豹叼住后颈的白兔。

他越来越心慌,片刻后忍无可忍地推霍听的肩膀,“放开。”

那人却愈抱愈紧,岑林的双臂开始疼痛,心跳的厉害,他猛地抽出手,“滚开!”惯性带出的力量不知道甩在哪,总之“啪”的一声。

是锁骨,霍听那里瞬间红胀起来,岑林一个打人的要比被打的还恐慌,他拎上一旁的包就要走,霍听却突然开口,“我知道了。”

岑林脚步一顿,看向他。

霍听眼圈一片通红,痴痴地望着他,梦魇似的重复:“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岑林往后退了两步。

“雪山!”他咬着牙,像一匹受伤的兽,企图用低吼减轻自己的痛苦,“达古雪山!”

岑林倏地一抖。

他怔怔地看着霍听靠近他,给不出一点反应,霍听再次伸出手,将他抱住了。

岑林靠在他的胸口,他们胸膛抵着胸膛,他能感受到霍听的心跳,沉重的、巨大的,像鼓一样。

他问他:“害不害怕?”

岑林的表情有些无措,如果非要形容,就是一个已经成年的人,意外得到了小时候非常渴望的玩具。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薛婉回他的那句“你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心口一缩,他终于感觉到疼。

“对不起,我那时候不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很害怕,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听你的,我不应该去演戏,我应该签颜骏风的公司,我们就不会分手,你就不会一个人面对这些,你说的对,是我不成熟,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霍听的眼泪一滴滴砸下来,岑林的肩头很快湿了。

他其实,对于这段经历,没什么感觉的。

从雪山上滚下来的过程几乎没有记忆,唯一有的一段,就是他被埋在深雪里,世界是一片寂静的、化不开的白。像人死后盖在脸上的白布。

大难不死后,他想通了很多事情,他不愿意再遮遮掩掩,寻求那个难以达到的中庸。

他变得尖锐,像一柄茅,戳破了所有温和的假象。他和薛婉出柜,不再回家,不再沉迷于一时的声色快乐,浪迹在世界每个角落。

没有必须,只有自由。

他也曾抱着说不清的情绪想过,如果他真的丧命于雪山,那些认识他的人会是什么表情?霍听又会是什么表情。

薛婉大概会高兴她不听话的儿子终于死了,没有人再惹她烦了。颜骏风呢,他或许会在每一次的酒局上记起他曾经有一个很能喝的弟弟。单娴静?啊,他们好久没有联系了,上一次见面都是大半年前了,她应该会给他烧纸的吧,但是以对方的耐心程度,顶多坚持两三年……

想来想去,把所有人都想了,最终万分不情愿又万分期待地将角落里那个人拉出来——霍听呢?会哭吗?会觉得后悔吗?

今天他知道了。

对方确实后悔,甚至慷慨地道歉他年少时所有不愿意接受的一切,像一个终于长大、不会计较过去得失的大人。

岑林张了张嘴巴,胸口细细密密的疼痛传来,他发现,他并不是无动于衷。

他最终抬起手臂,拍了拍霍听的背,说好了,都过去了。

霍听却不依不饶,“没有!”他大吼着问他:“为什么要学摄影?为什么要爬雪山?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你不是最贪图享乐的吗?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少爷不当要出柜!?”

岑林撑在身侧的手掌捏紧了,光秃秃地说了一个我喜欢。

“你喜欢什么!?”霍听铁钳一样的手扣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平静的生活满足不了你了是不是!你一定要寻找刺激!一定要去找死!”

岑林眼底的寒冰一寸寸竖起来,“放、开、我。”

霍听充耳不闻,他神色痛苦,十指深深陷入岑林的肉里,“你明明没有别的男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只谈过我一个男的,你明明就是为了我出柜……”

岑林冷冷地看着他,“那时候我们已经结束一年了……”

“你不承认?……好,没关系,我再问你一件事,当年,你给我的那份选秀合同,我们那时候已经冷战大半年了——你为什么要夜夜陪人喝酒、花八十万给我买了一个合同!!”霍听目眦欲裂,“我那时候以为你是跟颜骏风要的!你为什么不说!”

“半年了!你为什么还要为我做这些!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是他刚到大洋彼岸没多久,颜骏风突然现身在他的片场。他为了欣赏霍听崩溃的表情,细致地讲了岑林当年是如何把自己喝吐、对人曲意逢迎,把那几年跟在他身后的钱挣的钱都砸进去才终于买到一个资格。

走的时候,颜骏风问演着乱尸的他:“八十万都买不回你的自尊,你就宁愿让他伤心也要来演一具尸体?”

那天从头到尾霍听没说一句话。

这么些年,他只敢埋头苦冲,根本不敢回头去望那最后的几年,他怕他的坚持是错的。

年轻时自尊心太重,初入社会又经历职场霸凌,被困在井下的一方世界,他以为自己前途无望,时常想起小时候的许多不公平事,整天抑郁不得志,认为全世界都亏欠自己。

他将自己的悲惨、怨恨,不自知投射到最亲近的爱人身上,所以他开始对他严厉,将自己过分的控制欲和不安全感宣泄在对方身上。他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不知足地蚕食着爱人身上的耐心和爱,希望岑林可以无条件满足他,却忽视了对方那个时候也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他太过年轻,自尊将他的双眼蒙住,看不清爱人的委屈和眼泪。

岑林没机会说一句话,霍听又开始嚎啕大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趁你失忆骗你的,我那样做只是因为我忘不掉你。和你分手的每一天我都在怀疑自己,我不知道当时的选择对不对,如果分手那天我抱住你,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我真的不知道,岑林,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摆在我面前的只有那一条路,我没有其他选择,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就只能去演戏,我每天都是想着你才可以坚持下去……我们在酒店再遇见,你对我那么冷淡,我实在没有办法不恨,我不明白为什么每天辗转反侧的人只有我?为什么忘不掉那段感情的人只有我?我不敢接受你已经向前走了,那不如让我去死……我、我出来演戏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的啊!”

岑林仰头看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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