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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陷入一片凄然死寂。
卢叙白缓缓直起身,面上浮起几分担忧之色,但他知道自己在此窥听极其不安全,只得暂时提桶离开。
一路上,他神思不属,眼神游离,接二连三地撞到了人,又连连道歉。
终于抵达河边,他蹲下身,将木桶甩到河里,勾起一桶清水。
正要将桶捞上来时,河水里突然倒映出一张异族男子的深邃面容。
卢叙白惊惶想要跳入水中。
男人的匕首却悄然搭在他的脖颈。
他便半分也不敢动了。
寻安的声音饱含杀气:“接下来,我问你什么话,你就照实说,若是有一句谎言,我直接杀了你!”
卢叙白连连点头:“这位好汉,有什么话好好说,我必定配合!”
寻安冷冷笑一声:“你们拆冲都尉崔潜的营帐在何处?还有,他身边可曾跟着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
卢叙白缓缓蹙紧淡眉。
分不清此人是敌军奸细,还是崔潜什么仇家,他不敢实话实话。
额角流冷汗之际,他回道:“我只是一个管账先生,什么都不知道。”
寻安却呵一声大笑起来,俯下身,阴冷如毒蛇的气息喷在他的后颈。
“既然如此,那你方才又为何要躲在崔潜的营帐外……偷听?”
卢叙白瞬时瞳孔微缩。
心脏也随之激烈跳动起来。
然无言片刻后,他倏地冷静下来,仿佛刚才的惊惶都是他伪装的假象。
“阁下是林雾知什么人?”
他干脆撩起衣摆,端坐在河岸边,洁净的青衫染上潮湿的污泥,仰着脖颈望着寻安,神色平淡若古井无波。
寻安生出几分兴趣,刀锋又往他脖颈送了送,即将破开他的皮肤。
“你怎么知道林雾知?又是如何发现我和林雾知有关系?”
卢叙白轻轻笑了笑,丝毫不惧匕首的锋利无情,继续仰着脖颈回眸。
“不若阁下也猜一猜,我又是林雾知的什么人呢?”
寻安沉默地盯着卢叙白。
他从不曾在林雾知身边见过此人,方才见此人鬼鬼祟祟躲在营帐一侧,心中生出疑虑,这才尾随至此。
卢叙白轻叹一声,理了理衣袖,抬起手臂恭恭敬敬地行礼:
“在下卢叙白,乃范阳卢氏的旁系子弟,曾任象城县的九品县尉一职,与林姑娘的表兄李文进交好,一个偶然的契机下遇到林姑娘,对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便想娶她为妻。”
寻安微微一顿,已然放松了几分,试探问道:“你和李,李文进交好?”
卢叙白点了点头。
而后淡然一笑:“但很可惜,在下比不得崔三公子,没能迎娶林姑娘,后来发生一些事,听闻林姑娘又嫁给了裴大公子,我还送去了新婚贺礼。”
寻安缓缓收了匕首:“继续说。”
卢叙白却垂下眼睫,待他将匕首收入怀中,方才继续解释道:
“明明战事胶着,朝廷却对前线的战况知之甚少,我心中焦急难安,便特意赶到此地想要一睹真相,不料竟发现林姑娘待在崔三公子的身边……
“阁下可否告知,这是为何?”
寻安神情木然,冷声道:“这其中的因果,你这个外人就不必知道了。”
说罢,捉住卢叙白的衣领,独属于异族的青蓝色瞳孔闪着危险的光。
“还有,我不管你和谁关系交好!你若是敢把林雾知和崔裴二兄弟的关系传出去……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卢叙白掀起单薄眼皮,看不清里面混着什么情绪,但无疑不是恐惧。
“看来,阁下与林姑娘关系匪浅,和李家人也常有往来?那么,卢某斗胆一问,战场刀剑无眼,阁下武艺高强,可想帮林姑娘离开此地?”
寻安愈发觉得他执拗得奇怪,松开他的衣领,道:“我若是想帮林姑娘,你一个小官,又能有什么法子?”
卢叙白轻轻舔了舔唇,许是因为方才情绪激动,他雪白的脸上泛起红晕,竟隐隐显出几分姝丽艳色。
“我族兄与崔三公子交好,崔三公子也很信任我,或许……
“我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第75章 交易表哥的身份
营帐内,林雾知一身粗布男装,发丝利落地在头顶束成一个团髻。她手中拿着伤药和洁净的布巾,垂着脖颈,耐心地给崔潜包扎受伤的胳膊。
崔潜似是方才咳得太狠,精神略有些不济,过了一会儿,道:“你近日少去伤兵营,有些伤残士兵意志不坚定,见到你一个女子,怕是会起歹心。”
林雾知将染血的帕子扔进沸水里,淡淡地回道:“放心,不会有事。我如今倒是想感谢你把我带到战场来了,在这里治病救人,远比在洛京有意义。”
崔潜急得连连咳嗽,怒道:“我说的话你究竟听到没有?你一个女子如何敌得过发狂的男人?如今我受伤了,万一来不及救你,你又该如何?”
林雾知拧布巾的动作骤然停滞,沉默地盯着水盆中渐次晕开的血丝。
片刻,她像是耗尽了所有耐心,将布巾狠狠摔入盆中,蓦地回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厌:“那我说的话你究竟听到没有?我说了不会有事,我自有我自保的法子!还有,你现在担心我会出事,你早干嘛去了?我本来在洛京待的好好的,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如今却嫌我累赘吗?”
崔潜闭了闭眼,道:“你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这几日伤亡惨重,将士们心中郁愤难平,故而我下令斩杀俘虏,平息他们的怒火,但不过是饮鸩止渴。我还担心奸细浑水摸鱼……你与我关系亲近,免不得会遭到他们的报复。”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但你一口一个女子如何如何,言辞之间分明是瞧不起我,觉得我无知愚蠢,会拖累你!”
“我从未看低你!我只是想着,我既然把你带到这里,那么就要负责你的安全,你且在这里耐心等几日……”
“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未曾娶妻,偏偏我和你住在一起,他们一个二个面带笑容喊我崔夫人,眉梢眼角却堆满来轻慢不屑之色——他们是觉得我是你的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吧?
“崔潜,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待在这里等?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你应该庆幸我是一个大夫,不忍见这些伤兵痛苦绝望,否则我早就走了!才不留下来受这劳什子气!”
崔潜抬眸:“你想走去哪儿?”
林雾知也冷笑:“你管我去哪?我去哪儿也比待在这里要好百倍!”
崔潜又开始用那种忧郁哀伤的眼神望着林雾知,沉默而低落。
“……你便这般恨我?”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林雾知长叹一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