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玦要逃的那日,在很多年前,沈玦和他剧烈争吵的那些时候。
他有预感,沈玦不会说出他想听的话。
下意识想要后退远离,却又生生止住。
沈玦终于来到他面前,抬起红肿的手腕,用还余留着热意的手心轻捧他的脸。
“那年断崖之上,我也欠你一条命,”他说,“若是我侥幸能赢,能拿这条命,换你……心悦我吗?”
殷木槿过分熟悉沈玦的言行举止,也正因为过度熟悉,他清晰的确定,这句话,有着沈玦这个人不该有的央求偏执。
他一边心惊,一边又觉得过分荒谬。
他将这份荒谬,归于药效还未散尽,沈玦的脑子没有清醒。
“加上这一句吧,”殷木槿说,“我赌你会后悔。”
沈玦愣住,神情僵在脸上,过了会儿,把手垂下去了:“三日之后,我们动身吧。”
翌日,殷木槿着手处理商队的事,命商队先行上路,他不打算在云州停留多久,等事情了结,便快马加鞭与他们会和。
三日后,他与沈玦在城外碰面,一齐上了马车,赶往云州。
云州是个并不富庶的小县,不同于京城里人与人之间的猜忌隔阂,这地方民风淳朴,街坊邻里大都友好和睦。
落脚客栈后,沈玦撤了假面,去客栈外的街巷,大摇大摆地溜达。
殷木槿站在楼上的窗边,盯着人来人往中,这道过分显眼的人影。
距缚春楼失火一事已经过了三月有余,沈玦的通缉令也张贴了近三个月,时间一到,像是所有人终于接受这人已经死亡的事实,撤了告示。
殷木槿顺着这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看到尽头,那有一家生意红火的百糕铺,铺子的老板是恩爱的夫妻俩。
七年前开业之时,他路过瞧见,便买了些糕点,夫妻俩得知他要给人过生辰,便只收了他一半的银钱,说要跟着沾点喜气。
不知他们若是知道,这用来讨喜气的糕点,非但没人品尝到,还化在了血水里,会有何感想。
“诶!”
视线被乍然响起的声音拉回,沈玦正远远地朝他摆手,手里捧着个油纸包,见他看过去,立马晃了晃纸包向他示意,嘴唇动了动,说了三个字。
离得远,光靠唇形,殷木槿分辨不出来。
好在沈玦没在楼下逗留多久,就大步流星地跑回来,将油纸包摊开,平放在桌上。
沈玦的声音混着食物的香气一并传过来:“荷叶烤鸡,光是闻一闻就能口水直流,快趁热来吃。”
殷木槿来到桌边坐下,沈玦正好将深绿的荷叶拨开,掰了根鸡腿,殷勤地递过来。
继那次不欢而散后,两人直到出城才再次见面,再见面时沈玦已经不见了那晚的疯狂执拗劲,开始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各种举动,倒是和宅子里的那段时日有些相似。
不过有一点不同,便是之前沈玦的一举一动,带着挑衅意味的试探,而这段时间里,倒是真诚许多。
只是身处云州,他没什么心情纵容沈玦腻歪:“放下吧,我手还没洗。”
沈玦看了看他搭在膝头,不准备动的手,又看看他,说:“不妨碍,我喂你便是。”
说着就撕了条肉条,送到殷木槿嘴边,期待地望着他。
殷木槿没有要张口的意思,两人僵持了片刻,他以为沈玦会懂他的拒绝,将手收回去。
没想到沈玦丝毫不自在也无,就着喂他的姿势讲起了正事:“我麻烦张公子帮我查过,上官浔辞官之时,先帝赐了他一座府邸,就在云州县的东南角,皇帝赐的宅子,肯定很显眼,不难找,我们今夜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查探,你觉得如何?”
沈玦问完,啃了口鸡腿,嘴角沾上水亮的油点,同时晃了晃送到他嘴边的肉:“入口香绵,咸度正好,试试吧。”
眼看不妥协,这事就没办法翻篇,殷木槿顿了顿,说了声“可以”,便接下了嘴边的奉承。
沈玦笑开,眼睛完成月牙状,迫不及待地问他:“好吃吧,我朝好几个人打听过,他们都说这家的招牌荷叶鸡美味,令人口齿生津。”
殷木槿点了点头。
沈玦像是被鼓舞到,又兴冲冲地说:“当地人还推荐了一家糕点铺子,就在这条街街尾,一对夫妻经营的,店已经开了许多年,吃客依旧络绎不绝,等查探完,我们就去试试他家的甜点!”
殷木槿没应,站起身:“你先吃,我去净手。”
“好嘞,”沈玦应下,可在他走开后,还是亦步亦趋跟上来,站在他身后,“据说那家夫妻俩人格外好,若是逢上吃客生辰,还会格外大方地只收一半银钱,正好明日是我生辰,简直太巧了。”
“虽说我已经许多年不过生辰,甚至连不过生辰的原因都有点不大记得了,但无妨,明日补上也可,”沈玦手肘轻顶他的侧腰,期待地问,“你说好不好?”
第29章 怎么回事,害怕了?
又和沈玦吵架了……
“不是都打算好了,这次不管怎么样,都一定忍住吗,”少时的殷木槿坐在河边,垂着头责怪自己,“明明都决定要让沈玦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辰了。”
殷木槿站在少年三步之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这么多年里,这几日的场景,他梦到过无数次。
就像是同人吵架过后开始回忆自己何处没发挥好,起初的几年,他疯狂地翻出这段时日的事,一遍又一遍,一点又一点地分析,企图挣扎出一丝的,或许会走向另一个结局的可能。
可惜没有。
事情一步步,不可阻挡地发展到既定的结局。
没想到,达到的云州的第一个夜晚,又开始了这场旧梦。
映月河其实不宽,在横跨了河道的拱桥上迈步,百步不到,就能从这岸去到那岸。
石头蹲坐在河边,沉默地数着过桥的人数,直到百位,他才又一次勉强说服自己。
他爬起来,拍拍沾到衣服上的尘土,也上了桥。
今日天气不好,空气闷重,阴云压低,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之后,散发的月光也不如往日皎洁,倒映在河水中时,像是被蒙上一层粗纱。
他又想起沈玦,心境便如落入河中的月亮,蒙上一层阴翳。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想。
或许是从他豁出性命,把奄奄一息的沈玦背回丞相府,这人却在半月之后,又一次重伤出现在他眼前开始。
他又一次怀疑,两人当时做出的,留在京城的决定,是否正确。
起初,他们明明是为了活下去,可不知何时开始,“活”成了可以触及,却被沈玦抛到第二位的东西。
“我要往上爬,不惜代价,我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