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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沈玦更加确认这人就是林竞。
不是林清堂,他松了口气,心口却更加窒闷。
强迫自己稳下心神,沈玦道:“陛下,你的伤太严重,不能随意挪动,我去传太医,让他们下来为您医治,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您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不在乎林竞是生是死,只想要真相。
好在林竞被折磨这么长时间,早没了皇帝心性,动动嘴唇,极为艰难地喊出一个“沈”字。
“陛下还认得我,是我的荣幸,但请陛下告知当年之事。”
沈玦耗费平生最大的耐性等待,可皇帝眼看就要断气,气声颤颤巍巍,半天说不出成个句子。
沈玦暗骂一声,妥协:“不重要了,陛下可知影族的计划?”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沈玦只觉外面的天都黑了,皇帝才终于念出两个音。
他尝试复述音节:“炸——山?”
一瞬间,如坠冰窟。
他心急如焚地追问:“陛下确定?”
林竞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极小地幅度点了下头。
沈玦猛地站起,绝望地宽慰着自己“不行不会的”,冲出密室。
他和殷木槿商讨过,之所以敢冒险见招拆招,就是想着乌和颂和假皇帝都会在祭天大典上,就算顾忌着自己的命,他们也不敢用极端手段。
只要他们有杀人的过程,就有救的机会。
可若是下定决心同归于尽,用火药炸山……
沈玦不敢再往下想。
皇宫外,陈听带着一帮手下正焦急地等候,沈玦抢过一匹马,翻身而上,用最简短的话道明情况。
“我现在必须去天山,陈听,你等靖王回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你疯了!”陈听拽住马儿的缰绳,“若真是如此,那你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沈玦只觉浑身发冷,他脸色惨白,脑门却渗出汗珠,抢夺陈听手里的缰绳:“天山是林竞当年出兵,请示天意时祭祀的山,若我是乌和颂,为了复仇,会等请示天意一步时才点燃火药,来得及的,只要我快马加鞭,会来得及的,你松开!”
陈听不松,平生第一次用严肃的眼神看他:“就算赶上了,又有什么用?乌和颂隐忍筹谋这么多年,他不会改变决定的。”
沈玦尝到甜腥气,是他无意识把嘴唇咬破了,可他已经不会控制自己的牙齿,只能任由血丝盈满口腔。
“那就地为穴、天为盖,死生一处,别无所求。”
许是被沈玦眼中决绝的死意震撼,陈听喃喃了一句“疯子”,松了缰绳。
沈玦一夹马腹,急奔而去。
陈听看着远去的人影,也翻身上马:“江湖人经江湖事,这等热闹,我自然要去瞧一瞧的。”
他留下人为沈玦传消息,问过几个手下的去留意愿,随后绝尘而去。
天山山顶。
往常祭天,光是准备就要月余的时间,这次时间仓促,繁冗的仪式能减则减。
东方天际烧起火红色的云线时,犊牛鹿醢已经摆好,宫乐起,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纹龙金黄旗帜高扬起,在山风的鼓动下猎猎作响。
皇帝执着三根拇指粗的烟柱,跪拜天地,香烟萦绕,滚滚而上,模糊他的面容。
天上的云游动得很快,不多时,火烧般赤红的颜色褪去,演变成鲜亮的橙,太阳已经完全爬到山脉之上,圆如盘,投下的光普照大地。
皇帝面向天地,三叩首,礼毕起身的瞬间,香烟毫无征兆地熄灭、寸断,骨碌碌滚下石阶,停在群臣脚边。
烟雾散了,太阳被越移越近的云层掩盖,晦暗笼罩整座山峰,风雨欲来。
人群哗然。
从前多少次祭天,从未出现过断烟的前例,近日来本就人心惶惶,此事一出,自然就炸了锅。
“什么……什么意思,天罚吗?还是警示?是不是我们恶事做太多,天神已经容不下我们了?”
“天理难容啊!林氏一族坏事做尽,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你们这群为非作歹之徒,不配为人君!”
“所以这些年来,不是旱涝就是蝗灾,是不是因为林氏掌权?”
……
殷木槿站在人群的一侧,远远看着乌和颂,这人还是披着黑色兜帽,上半张脸掩藏在阴影中,能看得见的嘴角勾着得逞的笑。
讨论声越来越来,人人脸上都可找到惶恐,乌和颂终于看够这段好意,甩甩袖子,来到皇帝身边。
殷九也赶到殷木槿身边,压低声音禀报:“主子,如您所料……”
“一群疯子,”殷木槿盯着乌和颂的一举一动,对殷九道,“调动所有人手去处理,能解决多少是多少。”
“是。”
“诸位镇静,”乌和颂抬起枯骨般的手,往下压,“万事有因才有果,且听一听此罪何在!”
他同皇帝一起,站在山顶的最高处,疾风阵阵,将他的声音送到极远处。
世人笃信神佛因果,自然也信任有天神信使之能的祭司,乌和颂短短两句话,奇迹般的,让嘈杂不安的人群冷静下来。
乌和颂抬手,扬声道:“屏气凝神,听——”
“轰——”
是巨大的,震得人脑仁剧痛的爆炸声,厚重刺鼻的硝烟味道混着翻滚的石屑冲天而上,脚下的山脉在颤抖。
“是什么?爆炸,山路被炸了!”
“他要我们死啊!”
……
人群开始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尖叫着、嘶鸣着,践踏着泥土和倒下的人,恐慌着寻找躲避之处。
乌和颂怜悯着啧了啧,声音不大,却挑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他发出声音,人群就如被箭钉在靶上的猎物,不敢动。
“苍天无眼,如何降罚,它目盲耳塞,那就让我说!”
乌和颂在人群的注视下脱下兜帽,展示他紧缩狭小的五官,矮顿的身高,以及最有特点的蜷曲头发。
“认得出我是什么人吗?”他怒声诘问,“影族,你们可还记得?”
“百年来,影族守着狭小的山脉,安居乐业,从不曾进犯中原。你们呢?因为一个无依无据的预言,强按给我族莫须有的罪名,讨之伐之,这上万条活生生的命,你们收得心安吗?!且听——”
“轰——”
又是一次地动山摇。
这次更近,土地被震出裂纹,崩起的碎石砸在脚边,半山腰处起了火,燃着历经寒冬耗尽水分的树木,席卷向上。
“这都是你们罪有应得!”乌和颂怒吼。
沈玦身下的马被飞溅的石子砸瞎了眼,温热浓稠的血溅到他手上、衣上,马儿痛苦地嘶鸣,已经不能奔跑。
沈玦下马,顺着狂舞的火舌往回看。
刚刚他们与爆炸擦肩而过,勉强躲过能将人撕成肉块的冲击,头顶山体的巨石有被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