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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下,那女人的皮再度出现了。
即使已经看惯了这女人的形象,当人皮出现在幕布上的时候,所有人还是本能地一闭眼。
过了半晌,柴雨生瑟缩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那女人在幕布上动了起来。
她在婚房里走来走去,掀开床幔,又绕过屏风,像是在找人。
然而她找的人并没有出现。
喜房里只有她一个。
女人悲悲戚戚地坐在红木大床边沿,僵硬地举起双手,似乎在抹眼泪。
二胡的乐音如泣如诉,把众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旁白女声尖声吟唱起来:“红烛高烧整两冬,鸳鸯枕上冷如冰,新娘肚皮不见喜,新郎不急公爹急!”
柴雨生深吸一口气。
在这出戏里,这个女人成婚了两年,但新郎一直不愿碰她——“不见新郎”“鸳鸯枕上冷如冰”——所以一直没能生育。但她的公公已经急了。
大鼓低沉地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刷啦——
左侧道具区的棺材里,再度响起了布料抽出之声。
不久,幕布上出现了两张人皮。
一张是黄师爷的,另一张是个男性的人皮。
显然,黄师爷扮演的是新郎,另一张男性人皮扮演的就是新郎的父亲。
在操纵杆的控制下,两张人皮打了起来,主要是另一张人皮在打黄师爷。两张人皮打得激烈而狰狞,皮影后面的操纵杆影子舞得飞起,人皮动得飞快,人皮四肢的连接处渐渐撕裂。
最后,黄师爷的人皮倒了下来,躺在地上,一直摇头。
而另一张人皮站了起来,满面怒容,胳膊伸直指着黄师爷,嘴巴不断开合。
旁白的女声低沉地大喝,配音道:“今夜若再不下种,老子替你耕了她!”
黄师爷的人皮仍在地上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把脸捂了起来。
二胡滑音模仿着男声女调,旁白女声委屈又焦急地念:“不是儿子不揭盖,是儿子对着女人——硬不起来——呜呜呜——”
观众席里,所有人的嘴都张开了,下巴都要掉了。
柴雨生大骇——原来新郎不碰新娘,竟是因为这样的隐情!可早知如此,何必娶妻?!这不是害人吗?!
幕布上,新郎的父亲震惊大怒,猛一跺脚,转身走进了房间。
女人坐在床边,看见走近的公公,面露惊恐,向后缩去。
下一刻,公公双手伸直,把女人往床上一推,然后画面一暗。
鼓声不停,细碎地一直敲,直敲得人心惶惶。
幕布再度调亮的时候,画面上又只剩下女人一个人了。
布景的色泽产生了变化,由最初什么都是崭新的喜庆红色,变得越来越陈旧,墙纸也渐渐变黄,甚至产生了裂痕,裂痕之后有很多的黑影。
女人就在这样破败的房间里枯坐着,一动不动。
柴雨生越看越浑身发冷,急促地小口喘气。他意识到一件事:他们那间上房,开门的时候就是喜房,但是一关门就会变成现在幕布上的模样。
所以……这出皮影戏并不是一出戏那么简单,它跟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有着映射的关系。
如果那个女人就是曾长志失踪的妻子,那就意味着曾长志是断袖,对不起妻子两年,而女人的公公,也就是村长,强奸了她!
乐音越来越悲切,越来越感伤,忽然,就跟深吸了一口气似的,竹笛越奏越高,幕布后的光源聚焦在了女人的肚子上,其他地方的打光暗了下去。
众人都盯着女人的肚子,就见那里突然鼓了起来。
紧接着,一道新的皮影出现了,是个花枝招展、盘发、戴着厚抹额的女人,她腾地出现在了房间里,干练地一卷袖子,站在女人跟前,俨然是个接生婆模样。
新娘往大床上一倒,表情狰狞痛苦,正被生产的剧痛所折磨。
“啊啊啊啊啊——”
这声尖叫一爆发出来,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这就是当时他们在房间里最后听到的那声尖叫。
突然,尖叫声一停。
片刻的静默。
然后婴儿的啼哭声骤然响起。
这婴儿的哭声是唢呐模拟出来的,时断时续,时高时低,非常逼真。
接生婆的皮影抱着一个襁褓站了起来。
念白的女声道:“咿——呀——是个姑娘!”
这时,产房里闯入了另外一个皮影,是那女人的公公。
公公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襁褓,突然间露出了暴怒的神情。他的五官被扯得变了形,凶相毕露地抬手,把襁褓往地上掷去!
念白的女声喝道:“弄瓦不成璋!赔钱不露相!”
砰!
一声鼓响,让所有人都激灵了一下。
襁褓被摔开,里面露出了一对青紫的小脚。
小脚颤动了一下,然后不动了。
接生婆的皮影蹲下身,把襁褓捡了起来。
这时,幕布上飘过一个瓦罐,接生婆就把死掉的女婴放入了瓦罐,拿走了。
公公的皮影一顿一顿地走去屋外,幕布暗了下去。
柴雨生屏住呼吸,下一刻,幕布又亮了。
布景是大宅外,公公的人皮正在往屋檐上挂白灯笼。
挂了一盏,又挂一盏。
总共挂了三盏。
旁白的女声念道:“三年三朵赔钱花,祖坟青烟要断啦——”
“添丁灯往檐上挂,下个孩子定有把!”
随着公公往上挂完最后一盏灯笼,女声模仿着男人的语气,恶狠狠地说:
“若是再不能添丁,就把你的阳寿借给祖宗!”
柴雨生汗毛倒竖,抓紧了祝祜的衣料。这出戏讲的故事,他越想越害怕——
这个女人被公公强奸,被迫生孩子,连着三年生了三个女儿,却每一个都被摔死。
每死一个女婴,公公就在屋檐上挂一盏白灯笼。并且女人还被威胁,如果再生不出来男孩,会被借寿,性命不保。
柴雨生心里难受得厉害,越看越恶心得想呕。
幕布又暗了下去。
右侧乐器区响起了算盘珠子崩散的声音,还有指甲划过梳齿的声音,噼里啪啦,响了一遍又一遍。
幕布渐渐亮了起来,女人披头散发,坐在房间里。
她背对着观众,瘦削到皮包骨的身形一耸一耸,似在抽泣。
过了半晌,她缓缓转了过来。
小美再度发出尖叫。
周少也嚎了一嗓子。
吴姬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张远舟又从长凳上摔了下去。
幕布上的女人,已经变成女鬼了。
她淌着血泪,咧着血红的嘴,穿着一身红嫁衣,对着观众露出狰狞的笑。
旁白的女声如同宣判一样念道:“一年之期已到,无男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