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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转头问道:“你还在等什么?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我不能说。”时允竹的声音斩钉截铁。

易君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能叹气道:“那也得阻止顾清晏吧,最起码不能让侯爷他们误会你。”

叶淮之也应道:“或者再来一次将计就计,将脏水反泼回去。”

如果真相永远无法宣之于口,那就只能告知以善意的谎言。

“或者你说一半露一半呢?告诉侯爷他们你要报复,编个合理的理由......”易君迁说着突然顿住,看着时允竹的样子,心中突然浮现一个离谱至极的猜测。

“......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准备做。”

时允竹依旧沉默,末了轻轻点了点头。

易君迁简直不敢置信:“你疯了!你知不知道——”

可还未来得及说完,时允竹便开口打断了他余下的话。

“说出真相也不会让我的身体好起来,反倒会将他们都拉入泥潭,万一被天道气运打成同党,发生了意外,又该怎么办呢?”

顾清晏身上的气运毕竟还没有完全消失,还有那些教人防不胜防诡谲手段,若是因为他家人出了什么意外,简直是把时允竹自己挫骨扬灰都不能偿还了。

易君迁继续劝道:“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误会啊,比如编个理由,让他们依旧装作不知情,不要轻举妄动?

时允竹摇摇头:“不可能的,若是他们知道真相,必不会袖手旁观。”

在他的心里,比起复仇更加重要一千一万倍的,便是家人都能够平平安安。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只要能求得一个安稳,他甚至宁愿放弃复仇。

易君迁虽知晓他说的都是事实,却依旧觉得太过残忍。

“时侯爷那般刚正不阿,要是被他误会你做了那种事,之后的后果......你有想过吗?”

——轻则质问责骂,重则失望至极断绝关系,都不是没有可能。

时允竹沉默了很久,却开口回道:“若是如此,倒也正好。”

易君迁的目光越发地不赞同。

“常人都言,世上之三大不幸,莫过于幼年丧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时允竹眼眸低垂,“若是果真将我逐出了家门,他们可能就不必经历如此苦楚了。”

易君迁冷声道:“你连身后的事都快安排好了,那你自己呢?你知不知道......”

之后的话语却都消散在了时允竹的眼神里。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啊。

绝望悲寂像是水一样扑面而去,又带着空茫,教人喘不过气来,窒息一般,却又坚定至极。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时允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告诉别人,又或者只是在告诉自己。

多少年了,他做梦都想回到从前。

最好回到还没有遇见顾清晏的时候,每日醒来,都是与家人呆在一起。他有严厉温柔的父母,有不苟言笑的大哥,还有一个傻得可爱的弟弟。

每天苦恼的只有课业,最喜欢的莫过于将弟弟逗哭,再想方设法哄他高兴,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他是一个想要永远活在过去的人。

时允竹低下头,摩挲着手中的药碗,有些话一但开了头,剩下的便好说了。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你们难道不清楚吗?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他的声音喑哑,“我当初叫景初进宫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如果不是因为时日无多,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时允竹又怎么舍得让弟弟进宫呢?

“只是最近身体好了一些,给了我不必要的期望,现在想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顿了顿,便又继续说道,“顾清晏说得对,与他作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可能以后等他气运消散了会有办法吧,可那也不是现在了。

一个本就活不长久的人,如果就这样死去,又何尝不是一种死得其所呢?

时允竹的嗓音艰涩:“本就是我的错,这样也好,最起码以后他们提起我不会伤心难过。”

所以呢?易君迁简直不忍心将话说出口。所以等你死后,哪怕提起你都是失望痛恨,也还是甘之如饴吗?

而时允竹的确是心甘情愿。

他是真心实意觉得,那样便很好——厌恶自己也很好,只要不是为了自己伤心难过,便都很好。

“这些都该是我应得的,我本来就不配当他们的亲人。”

他欠他们的已经足够多了。

被顾清晏蛊惑,强行要将他推上皇位,而先太子仁善思敏,饱受爱戴——顾清晏那时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过程又怎么会容易呢?

几乎是九死一生了,稍有不慎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可他却不管不顾,赌上全家的性命也要求得一个亲睐,之后更是不顾阻拦,强行入了宫。

......他们本就应该恨我,对我失望透顶,这样在我死去之后,应该就不会太过痛心。

时允竹眼尾通红,眼眶却干涩至极,他早就流不出任何眼泪了,所有的凄苦与泪水都藏在胸腔之中,悲伤也不动声色。

就在这个时候,叶淮之却突然开口了:“那景初呢?”

时景初知晓一切,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你死去?

时允竹这才僵住,半晌也只能叹了口气:“只能先瞒着了,正巧他被禁足,也容易。”

而易君迁不赞同:“那等到以后他知晓真相又该如何自处?你想过吗?”

“不然呢?顾清晏现在就已经打了那种主意,这次是挡住了,下次呢?谁敢说自己一定能保护好他?”时允竹声音冷凝,“一切也该回归正轨,你们莫不是忘记了在景初未进宫之前,答应过我的那些话?”

易君迁喉咙一梗,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他们当然没有忘记,只是知晓了对付顾清晏的办法以后,便强行将那些东西抛之脑后了。

——而那些话,或许只能骗骗时景初了。

时允竹闭了闭眼,将心中的万千情绪都掩藏下去,哑声道:“行了,如果你们真的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再劝,就这样吧。”

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便好像还能看见那日的大雨倾盆,沾满灰尘的荔枝,而景初眼眶通红,悲痛不解的目光。

时允竹笑了笑,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舍得牺牲自己的亲弟弟呢?

什么为了时家的百年基业,为了仕途和安康,为了这些便要放弃时景初,时允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他本就打算赔上自己这一条苟延残喘的命。

如此,若要能护得他们哪怕一时的安稳,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时允竹这般想着,双手却越攥越紧,几乎要梗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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