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59


有零散的小包装点心袋,是奶奶爱吃的茯苓饼。阳台的推拉窗开着,溜进一阵风,君子兰长而厚的浓绿茎叶不断晃动,生机盎然。

照旧是一如既往的安详和谐,完全不像出事儿的样子。

傅程铭松了口气,踱步找了一遍,人不在厨房和餐厅,不在书房,卫生间黑着灯,那肯定在卧室。奶奶家的卧室原本有两间,主卧次卧,后来是装修时改成了书房。

奶奶的原话,她想把爷爷收藏过的书全整理在一个家。

卧室门虚掩着,他轻轻推了下,看见床上躺着一道瘦弱的身躯。

“奶奶,”傅程铭已站在房间内,象征性敲敲门,“我回来一趟。”

他怕惊到老太太的心脏,步调极缓地,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

“我今天多说几句,您嫌烦的话,好歹等我说完。”

傅程铭心里措辞,眼瞥向飘动的白纱帘,“我赶到的时候蒋净芳也在门口,手里拿了把剪刀,上面有血,受伤的是谁。你们最近是不是有往来,今天上午动手了?”

“您要是不舒服,先别躺着,和我去医院一趟。”

是在这句话的末尾,他觉察出了不对。奶奶今天睡得太沉,她一条窄小的身体平正规矩,眼皮紧紧地合着,两手交握搭着肚子,而腹部没有一点起伏。

他又叫一声,“奶奶。”

没人应,没听到奶奶的声音,没听到熟悉了三十年的声音。

其实,傅程铭感应到一些,但他不愿信,不愿朝那方面去想。

他宁愿装傻,心急手慢地握住奶奶的手腕,摇了两下。

两根手指就能握全的手腕,皮包骨头,那么轻,那么冷。

他松了手,眼睁睁看奶奶的胳膊重重摔下去,摔得毫无生气。

屋子里静如死水,只有他一个人在呼吸,屋外,是老廖急着跟邻里们解释,混乱的说话声隐隐约约,落在他耳边简直震耳欲聋。

傅程铭蜷缩着食指,凑近奶奶鼻端,这样放了很久。

他多希望能感受到凉沁沁的气息,哪怕微不可查也好。

但可惜,什么都没有。

他头皮发麻,像被一道锋利的鱼线贯穿大脑,刺得全身一个机灵。

傅程铭僵坐着,面无表情地看床上的人,一切皆是平淡无比。

奶奶躺在那儿像睡着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能和他说句话。

这一幕让他想起小时候,八岁那年,奶奶要求他午休,他留存了丁点贪玩儿的脾性,偷偷起床去书房翻连环画,当时的奶奶就这样躺着,躺在他面前,和此刻别无二致。

后来二十岁,三十岁,他中午抽空来看她,也有几次赶上她午睡。

和今天一模一样,就这样端正地躺着。

回忆起从前的一刻刻,他恍如隔世,三十四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他不再年轻了,奶奶也不在人世。

傅程铭撑住床头柜,想极力地站起来,却怎样也用不上力。

这椅子后面似乎伸出几根绳子,将他死死捆在原地,叫他无法动弹。

刚才试探奶奶鼻息的那只手,现在正微微发抖地搭在柜角上。

门外,廖佑均他们跑着进来了,几人站在他背后,喘着急促的气。

老廖高声问他,“怎么了程铭,你奶奶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傅程铭知道,他应该承担奶奶去世的一应后事。但他喉间哑然,久久开不了口。

他竭力调整着失常的情绪,尽力要自己像平时应对工作中的难题和风浪一般理智,可越是如此,那阵压抑的悲痛越是后劲儿十足,以幕天席地的气势涌上去,生生将他吞噬。

廖佑均敏感地意识到了,差点晕倒,好在徒弟搀了他一把。

蒋净芳急于辩白,吓得跪倒在地上,用膝盖走到傅程铭腿边。

“程铭你听妈妈一句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奶奶叫我来,她把所有积蓄打到我卡里,她警告我不要和你打官司了,不要打扰你的生活,不能再跟你抢任何东西,我答应得很好,我按她的意愿买好了去国外的船票,我马上就能走了。”

她语无伦次,额头重重磕在他大腿外侧,就像是给儿子磕头。

“我本来明天就可以走的,明天就能和你弟弟一起离开北京离开这里。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杀她!”

“程铭,你最聪明了,你最有能力,你从小就明辨是非。”

“是妈妈不好,妈妈不好,但你得信妈妈一回。”蒋净芳没化妆,显出一副憔悴来,源源不断的泪打湿她整张素净的脸。

她仰望傅程铭,却见他没半分张口的架势。

蒋净芳的碎发铺散开,被泪一黏,就此凌乱地粘在五官上。

“她找了那么多关系威胁我,”她似吼似叫,崩溃着塌下身子,“你觉得我会傻到做这种蠢事吗!傅程铭你看着我!你说话!你要亲手把妈妈送到监狱里去?”

“是林婉珍害我,她当我的面割了手腕,我吓得跑出去,她反手就关了门!”

“不信你看,”蒋净芳对他神经兮兮的笑,“来,你看这个刀口。”

她握起林婉珍细弱的干枯的手腕,将伤口举给傅程铭看。

他并未直视,只从余光里瞥见奶奶的皮肤上有深深的划痕,道子周围腻着半干的血迹。

“这个刀口,法医可以鉴定是自杀,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蒋净芳奋力自证清白,却换来一室的鸦雀无声,无人回应。

当然是自杀,傅程铭懂,跌坐在床尾的廖佑均更是清楚。

老廖想,婉珍这么做,是为了程铭能安稳无忧的过完后半生。

法医不傻,必然能查出是自杀,但婉珍很聪明的,她压根儿没指望用这么个拙劣又破绽百出的谎言去骗警方。她明白程铭苦于找蒋净芳犯罪的证据已久,只差一个彻底调查的契机。

婉珍愿意用她的命换这契机,庇护她从小养到大的孙子。

廖佑均之所想,傅程铭必然能猜到。他侧眼,观察奶奶的面容。

奶奶相较于从前瘦了太多,面色蜡黄,脸颊凹陷,还特意带了针织帽。

帽子里有多少头发都不一定。他被烫到似的,急速挪开了目光。

恍惚间,傅程铭终于肯开口,声音如细若游丝的断弦。

“我,回家一趟,准备后事。老廖,这儿交给你。”

蒋净芳拽着他的裤脚,戚戚地哭着,“你不能丢下妈妈不管。”

他撑住腿,艰难地站起来,不顾蒋净芳的哀求走出了卧室。

站在客厅地心,隔着一扇门,他听见老廖大吼着,“我不管什么不在场证明,我不管你的动机,你在这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结果闹出人命,就算要法医鉴定,你也必须得和我走一趟去录口供。”

“你哭也没用!不是什么都没做?那

- 御宅屋 https://www.yuzhaiwu1.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