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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润,宛如胭脂融入了糯米粉中。一双眸子乌沉沉地泛着光亮,既大且明,清透明澈,充盈着少年人特有的神采。
云烟同这小小少年郎的目光,在殿前寂静的空气里,“啪”地碰了个正着。
这小少年,正是大皇子澹澈,乍见云烟立于殿门,脚步陡然一顿。
但见昭阳殿门前,女子裹在一袭雪色素锦长裙里,衣袂间流转着不似凡尘的仙灵清气。腰间垂下一条素色长练,轻轻荡摆。
鸦羽般的青丝鬓边不佩金银珠翠,唯斜斜簪着一只血色玉蝶,翅翼舒展,似欲乘风翱翔。
眉眼清绝出尘,恍若琼宫仙子,偏眉间一点朱砂痣,幽幽地滟着,又衬得她似那勾魂夺魄的山精鬼魅。
恍若琼宫仙子偶沾红尘孽火,仙灵清气与妖异鬼气在她身上奇异地交融勾勒。如同金丝绣线的花瓣底下暗伏着盘错蛛丝,一时竟分不清哪是盘错蛛丝,哪是锦绣花纹。
一缕幽香自她身畔洇开,悄然无声地弥散在周遭空气中。
澹澈直勾勾地瞅着她,玉雪可爱的面庞,腾地一下红得通透。红中透紫,犹如蒸得过了火的汤包,薄薄地紧绷着,内里那滚烫的红馅儿几乎便要破皮而出。
他下意识攥紧袍角缀着的玉麒麟佩饰:“你……你是……”
宫娥急忙躬身禀道:“启禀大皇子殿下,此乃云贵妃娘娘。”
云贵妃?她便是云贵妃?澹澈长睫如蝶翼,急促眨动数下,依礼躬身:“见过云母妃,云母妃万福。”
听他唤自己母妃,云烟不觉莞尔。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学生,唤十八岁的她作母亲,颇有些教人忍俊不禁。
“不必多礼。”她这一笑,恍若将一泓灿烂星河,悄无声息地倾泻而下。
澹澈那包子脸愈发红得通透,仿佛熟烂的桃子皮上戳了个洞,那层红汁就要汹涌地淌下来。
澹澈微微垂头,努力绷紧神情,让自己显得稳重:“云母妃,父皇……父皇龙体如何了?儿臣忧心如焚,几次欲入殿探视父皇,奈何父皇有旨,不许擅入……”
“他较前两日,略好些了。”
“谢云母妃告知。”
“不必。”云烟微微颔首,身子一侧,素净裙裾便水波般漾开,衣袂飘举,翩然离去。
澹澈立在原地,眼珠随着那一抹素雪身影,送了出去。直至那身影被重重宫门与斑驳光影彻底吞没,再觅不得一丝踪迹,他方如梦初醒,悠悠荡荡的魂魄,才似重新飘归腔中。
他揪揪自己滚烫的脸,正欲离去,却见随侍痴痴望着云烟消失的方向。
他不悦:“看甚么?速速回去!”
待他回到自己寝宫未久,大公主澹云舒前来探问可曾见到父皇。
澹澈摇头,言未能进入昭阳殿。澹云舒轻叹一声:“我已为父皇祈福,愿父皇早日康复。”言罢郁郁离去。
澹澈亦至佛前焚香诵经,为父祈福。合掌闭目,口中低诵经文。
香案上青烟袅袅,丝丝缕缕缭绕而上,竟似都化作了云母妃那张脸,浮现在阖眼后的沉沉黑暗里。
他立时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旋即,粉面团子般的脸就皱成了一枚苦瓜,心中深深自责:父皇病笃,正当忧心如焚之际,为何他总想着云母妃?真真该打!
祈福毕,归至寝宫。那云母妃的身影竟如附骨之疽,趁人不备又悄悄缠上心头。
澹澈害羞地“啊呀”一声,两手死死捂住了滚烫的包子脸,整个人像个陀螺,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又滚。
入夜。澹擎苍处理完政务,前往昭阳殿。
殿内寂静无声,昏黄烛影微微摇曳。云烟斜倚案几,正自打盹。
侧颜宛如浸水的羊脂白玉,朦胧晕着柔光。青丝如子夜时分泼出去的墨,半覆在雪色衣袖上。
她一只手轻托着一侧雪腮。那融融的烛光仿佛生出灵性,流淌过她薄透如冰玉的肌肤,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流转。她的鼻息匀长清浅,如清露轻点花枝。
澹擎苍静立,凝视她睡颜良久。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光晕,看清底下沉睡灵魂的模样。
蓦地,她托腮的那只手微微松了劲,身子便像枝头被夜露压断了腿的残蝶,软绵绵地歪向一边。
澹擎苍的手臂如疾电般探出,在她跌落的瞬息,已将她整个人稳稳地捞进自己臂弯里。
一缕幽香坠落进他怀抱里,她的发丝如黑色流泉,轻柔倾泻于他臂弯之间,无声淌入胸怀。衣上精绣的纹样轻抵他掌心,传来温软柔腻的触感。
拥着她,恰似拥住了一团柔软的云,一团轻盈的烟。
澹擎苍垂眸,凝视臂弯里浑然不觉,仍旧沉睡的人。
她倒入他怀里,并未醒来。纹丝不动,酣睡愈深。
她淌在他臂弯间的青丝,此刻仿若变成墨色的蛇,一条一条将他缠紧,让他不得不手中收力,用力将她抱紧。
两张脸离得这样近,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温温热热地蒸腾。
殿内光影柔柔摇曳,仿佛天地万物,皆在此时骤然凝固。
烛芯“毕剥”一声轻爆,暗香浮动的殿堂之中,只余下他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之声,声声清晰可闻。
第21章
殿内, 太医与侍立的宫人眼见着打盹的云烟身子一软,蓦地向地面倾去,惊得慌忙去接。
指尖尚未触及那雪罗衣角,苍王却比谁都快, 如一道寒冽的影子掠过, 稳稳接住了那抹将坠的云。
太医与宫人悬着的心方落下,一口气还未喘匀, 脸色便悄然变了。一缕古怪的惊疑之色浮上来, 无声地漫开。
苍王殿下扶住云贵妃, 原为救急之举,纵然有违礼数, 倒也无可指摘。然则他这臂膀何以如生了根一般, 越箍越紧,竟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他怎能如此?!
天爷!苍王莫不是疯了心?!云贵妃是皇上的枕边人!是他亲弟弟的女人,是他的弟媳!!!
太医与宫人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迸出眼眶, 只恨不能立时瞎了, 好教自己全然没瞧见这苍王抱着弟媳不撒手的骇人景象。
澹擎苍倏然抬首,眼神冰刃似的扫过他们。他们吓得膝盖一软,噗通跪倒, 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金砖, 只恨不能将方才那惊悚一幕从眼底剜去。
澹擎苍垂眸看怀中依旧熟睡的云烟。拦腰将她横抱起来, 步至榻前, 轻轻放下, 像安置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俯下身,替她除履,动作是刻意的轻柔。缎鞋悄然褪下,露出一段素绫罗袜, 他指尖带着夜露的凉意,缓缓解开罗袜系带。
灯影如同碎金,泻落如瓷裸足上。如若碎金洒在了细腻的白瓷上,连指甲都泛出淡淡盈光。
脚背上淡青的脉络若隐若现,像暗河里幽幽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