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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冯伯准备好的药材已将盆中水浸成深色。沈昭却提不起力气走过去,他困极了。

“你怎么了?”喜儿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是在扒门缝呢。

“放肆。”沈昭以手撑地,站起来往浴盆走去。

门外传来喜儿屈辱的声音,加了两字:“公子,你怎么了?”

“怎么教你的?”沈昭问他。

两声轻巧的脚步声,是喜儿走得离门远了些。他拿着小竹竿,戳戳廊前的花花草草,小声又憋屈地说:“不管你了。”

沈昭褪了衣裳,搭在屏风上。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青青紫紫,面上没多少表情,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抬起手按按胳膊上很大的一块,痛得皱脸。

泡到药汤里,沈昭的皮肉被热气熏得带红,水里止疼的药让他舒服了很多,也让他发汗。沈昭很想睡一觉,几次都撑不住眼皮,可是门外喜儿隔一会儿就尽职尽责地扒在门上叫他,叫得他头疼,不得不应声。

沈昭泡够了时间,随意擦了擦,裹了件里衣,便一头扎进被子里,终于再也听不见喜儿吵人的声音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迷糊中沈昭听见喜儿在他耳旁碎碎念叨,他想起来教训他两句,可是怎么也睁不开眼,一会儿又听见冯伯的叹气声,还有人在给他擦头发,肯定是喜儿,他最爱在地里挖雪刨土,不知道洗没洗手,算了,醒来再教他……

许是入夜了,身边的一切嘈杂声都隐去,沈昭独身漂浮于无边的黑夜之中。这无边的夜色犹如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沈昭几次抓空,身体随时要往下坠去。他开始慌乱,然而越是慌乱,越无从抓取。他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汹涌的河水将他卷走,河流深处看不见的手在将他拖向深渊。

他要溺毙了。

沈昭不住挣扎,那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去了。

慢慢地,沈昭松开了徒劳抓握着的手,他感到轻松。如果停止挣扎,会很轻松吧。

意识逐渐消散,他不需要再思索了。

“嘿呀——”喜儿又叫了起来。

“轻点轻点,你这冒失鬼!”是冯伯。

沈昭嘴巴里尝到浓烈的苦味,耳朵里充斥着冯伯的训斥和喜儿不服气的哭喊。他尽力睁开眼睛,入眼却不再是黑暗,暗黄的灯光下,冯伯忙忙碌碌的,手里端着碗,喜儿前前后后地跟着,在斜眼看他。

见沈昭睁眼,冯伯忙将他扶起,喜儿在后面帮忙,两人把沈昭折腾得够呛,灌了满满一大碗乌黑的药汁。

沈昭终于被彻底苦到晕过去,在鸡飞狗跳中又熬过漫长的一晚。

第5章

沈昭醒来的时候,太阳已升得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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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里,久不见日光,这会儿乍脱离了灰蒙蒙的阴天,只觉得晴光照的满室都亮堂起来。

他昨日泡了药浴,又好睡了一整夜,身上的要命的病痛仿佛一夜间消散了。沈昭又变成那个有点病恹恹但不管怎么说,仍稳稳健在的沈昭。

他本就染了风寒,加上太子府一夜伤了元气,即使好了,也整日躺在榻上,一日日地将光阴浪费去。

冯伯日日熬着不一样的粥,吃的喜儿都厌倦了。雪也几乎化尽,再没有雪人可堆,喜儿被逼拿着书本写大字,常常吃的一嘴墨,不像样子,被冯伯追着骂。

“你干什么呢?”沈昭躺着还没起,喜儿的两个冲天辫快要戳到他眼睛了。

喜儿被他突然睁开的眼睛惊了一惊,站直身体,大声说:“叫你用饭!”

“嗯?”沈昭把严严实实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起一点,一半胳膊露出来,是个要起的姿势,“怎么讲话?”

喜儿后退一步,唯唯诺诺地说:“请公子去用饭。”

“这还差不多。”沈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去,把公子我的衣裳拿去烤暖,焦了的话你今日也别穿了。”

“哼!”喜儿眉头凝成小山丘,加大力气,又“哼”一声。

“那算了,”沈昭索性又躺下,翻个身盖得严严实实,“天气这么晴,本想去吃小馄饨,刚好缺个拎东西的,既然无人服侍,我也正好多睡会儿。”

“不行!”喜儿急了,“就是不行!阿翁说你没用饭,不能再睡了!”

沈昭纹丝不动,只把被子扯过头顶。

“我叫阿翁来了!”喜儿大叫。

“不知道阿翁愿不愿意你出去玩。”沈昭老神在在,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喜儿压着嗓子哭起来,还怕招来阿翁,“哇——”

他一只眼睛从指缝偷看,发现沈昭还是一动不动,终于哼哼唧唧地爬上床头,拿起冯伯准备的衣物,重重撂下一句响亮的哼声,不情不愿地去帮沈昭烤衣裳了。

看在喜儿的面上,沈昭头午前便起了床。自那日后,太子也未着人来叫,只遣李贵来讲了讲案子,说是叫他放心,不必过于操劳。既没有什么场合,沈昭便只松松束了束发,勉强能出门罢了。

他今日穿的松快,走前冯伯送到门口,还是给他披了件氅。

喜儿乐得跟着他,两人慢悠悠地沿街走,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沈昭喜欢太阳,人在太阳底下走走,什么烦乱的事也能忘记许多。

京中有划的集市,在最热闹那条街。沈昭懒得走那么远,回回坐在铺子前等喜儿去逛,回来一起吃馄饨。

来得多了,喜儿早已熟悉,知道不能去太远的地方,自己跑两圈买些喜欢的玩意和吃头也就回来了。大冬天他也跑出一头汗,一手举着两个糖人,另一手拿着包油纸,里面都是些沈昭和他爱吃的蜜饯,还有给冯伯带的油酥饼。

“给你!”喜儿顶着红扑扑的小脸,急切地把其中一个糖人分给沈昭,“这个大!”

沈昭接过糖人,两人对面坐着,沉默又忙碌地把糖吃完,偶尔能听到咬糖的咯吱声。糖吃完了,馄饨也正好上桌。

两人眯眼正要享用,街上突然喧乱起来,喜儿如临大敌,赶紧站到沈昭一旁。转眼间不知哪里窜出的马匹撞翻了桌子,滚烫的馄饨撒了一地。沈昭一手握住喜儿肩膀,腰身一拧,足尖连连点过地面,堪堪躲过。

周围惊叫声连成一片,老板娘吓得花容失色,犹豫间沈昭正要动作,只见一利落背影飞身而上,足尖卡进鞍蹬,借力腾身,跃上马背,骤然扣住缰绳,烈马迎风嘶鸣,人立而起,终是被制服。

马上那人肩背绷如弓弦,回头恰与沈昭对上视线,那视线锐利如霜刃,沈昭背在身后的拳头不自觉握了握。

——竟是那祁北小王爷。

马蹄落下,霍宗琛紧握缰绳,掉转辔头,风从后面将他发丝吹起,遮住了半面锋利,沈昭眼里便只余一瞥山岳俊美。

“多谢,多谢这位大人!”这马主人原来是位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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