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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时,他却偏偏难以接受。

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裴母的确是遇人不淑,外公直到临终前也放不下这个女儿,拉着裴祝安的手将凌山托给他,其中部分股份留给裴母,给母子二人都留了条后路。

裴母天生对经营不感兴趣,何况前几年动过大手术,医生嘱咐她不能动气受累,这么多年对公司也一直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裴祝安想不通她为什么忽然插手干预。

走到办公室,他给母亲拨去电话,出乎意料的,被挂断了。

几分钟后对面回拨,请求视频通话。

接通的瞬间,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望向彼此。

因为这层血缘关系,裴祝安再度心软,他慢慢压下不忿,叹口气。

“又去国外了?”

裴母身体不好,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国外休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差,脸色有些苍白,裴祝安尽可能拣着些无关紧要的问,怕刺激她。

裴母声音轻柔,“上次回来的时候没告诉你,怕你工作忙。”

裴祝安心说你瞒着我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桩,他撇了下嘴,也许自己没意识到,但裴母看见了。

她没忍住笑了下,“生我气呢?”

裴祝安仍旧绷着脸,“宁惟远主动联系的你?”

“是啊,年少有为,简直和当年的陈恪一模一样。文件我也仔细看过,”裴母顿了下,缓声说:“完全对你有利。”

裴祝安没接话。

“祝安,”女人心事重重地叹口气,和他商量:“这么多年了,身边总要留个人陪你吧。”

方才晨会结束时,市场部的负责人追出来试图说服裴祝安,虽然也有其他公司在开发类似技术,但尚未成熟,他们有六个月的窗口期去抢占市场先机,一旦上市,前途不可限量。

他劝总裁慎重考虑。

“那个人工腺体,”裴祝安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无奈:“他开价多少?”

裴母说了个数字,裴祝安心里冷笑,简直和白送没什么两样。宁惟远当然不是傻子,比钱更难还清的是人情,裴家重情义,就算裴祝安心狠,裴母也不舍得再把人拒之门外。

真是难缠。

裴祝安和母亲长得极像,唯有眼睛遗传了父亲,浅灰色的瞳仁总是淡漠而疏离,裴母每每看着儿子都会担心,怕他和父亲一样薄情。

“你去看看他吧,这孩子状态很不好。”

“宁惟远怎么了?”

裴母轻声叹息,“好像不久前动过手术,多的就不肯说了,不愿意去医院,也不愿意见人。”

裴祝安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狠狠一拧。

“他人在哪?”

alpha沉声问。

第7章 又见

当天晚上紧急开了场会,细节定得大差不差,产品上市前通常需要个名称,裴祝安取了张纸,在上面写下两个字。

“螽斯。”

繁殖能力极强,脱壳新生,即使个体死亡,后代仍能延续,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人工腺体对生老病死的抵抗。

熬过通宵后会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会议室里的人满脸倦容,秘书端来咖啡,裴祝安却没喝。

他作息一向不规律,昼夜颠倒,现在正是清醒的时候。

何况心里还在想着某个人,像揣了块温热的石头,在胸膛中咚咚地撞着,总也放不下。

裴祝安下午回了老宅,没有事先告诉任何人,进门的时候把佣人吓了一大跳。

裴母不在,现在操持各项事务的人是芳姨,她是看着裴祝安长大的,心肠又软,alpha在她眼中与亲生儿子没什么两样。

许久没见,芳姨又惊又喜,但嘴上还忍不住嗔怪裴祝安。

“又乱花钱。”

芳姨信佛,常年吃素,裴祝安带了莲瓣兰送她,她心里喜欢,围着花左看右看。

“开得真好,”她人朴实,不会形容,只是感叹:“假花似的。”

alpha哑然失笑,芳姨回头看他,也没忍住笑了。

裴祝安这次为了什么回家,芳姨心里明镜似的,她朝着楼上的方向努努嘴,眼神促狭。

“长得真漂亮,长睫毛忽扇忽扇的,”她对裴祝安形容宁惟远,还是那套说辞,满脸慈爱:“眼睛会说话,女孩子一样。”

裴祝安脸上的笑意淡去了。

裴祝安完全没想到人会在自己家。

他当然也低估了宁惟远的本事,认识不过几天,自己身边的人个个被他哄得团团转,上楼前芳姨甚至特意扯住衣袖,小声嘱咐他别骂孩子。

也不知道宁惟远在背地里告了他什么状,裴祝安牙根直痒。

走到二楼客房前,他抬手敲敲门。

无人应声,门也没锁,裴祝安没多等,径直走进去。

坐在桌前的人正看书,发尾乌黑,耳垂粉白,听见声音脖颈动了动,转过脸看他,几天下来明显见瘦,尖下颌藏在卫衣领口。

乌溜溜的眼珠盯着他,裴祝安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分别没几天,再见面时,竟然连人也不叫了。

裴祝安说不上自己什么感觉,就像下班回家,打开房门,自己养的小猫却破天荒地没有跳上膝盖,他心底觉得本来就该这样,但又似乎有点奇怪。

不知道是因为从前太殷勤,还是因为,从来就养不熟。

裴祝安不止一次觉得宁惟远像猫。

他知道有一类猫咪的耳尖上长着长毛,这种类型的小猫总是服从性很差,性格倔强。

宁惟远就像这样的小猫。

虽然耳朵上没有长毛,但性格特征很明显——眉骨高,眼尾略挑,瞳仁黑白分明,给他下什么指令,第一反应不是服从,而是无声盯过去,心里揣测意图,同时在盘算听话能得到什么好处。

此刻他就在这么望着裴祝安。

alpha被他看得隐隐发毛,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宁惟远像是在怨他。

裴祝安知道自己控制欲强,管得严,门禁定在晚上十点,从来不许宁惟远在外过夜,家里有监控,最大的让步是没在手机中装定位,但有电话查岗,不准挂断。

而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他在宁惟远身上花的心思则更多。

最安全的考虑其实是将人送出国,裴祝安征求过意愿,beta却摇头,搪塞的借口千千万,真正的理由却说不出口,他舍不得离开裴祝安。

对于alpha来说,看透一个小孩的想法简直轻而易举,可他不屑于玩什么替身的把戏,睹物思人,说白了就是不够爱。

因而当初的合约说得不要太明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关系名存实亡。

他只把人当作个小辈,也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beta,唯一不该做的,是让幼年失怙的宁惟远产生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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