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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书信,他在手里捏了半个时辰,信纸都快捏碎了。

“主母有……有留下书信。信中将章家傅母,交给阿郎照顾……”

声如蚊蚋地应答着,奉上书信。

书信里一笔熟悉行草字迹,文不加点,流畅写意。七分吹捧内容里夹带三分客气。

章家傅母誓死不肯离开京城。强行带走傅母,只怕她发狠抠下自己眼珠。

渤海凌氏,名门高第;凌氏家主,品行高洁。

兹留下章家傅母一人,本性节俭,吃穿用度,花费不甚多。以凌氏之富,供给一人饭食,想来应无难处。

还请日常多多看顾章氏傅母,春秋添衣,早晚加饭。

凌万安默默地腹诽,主母自己跑了也就罢了,还把傅母这尊大佛留在凌家!

章家傅母那爆裂脾气,岂是好看顾的?谁知道她哪日想不开,又往自己身上泼菜油!

凌凤池看完这封留言,却并无愠怒之意。

相反,看到信尾那句“多多看顾章氏傅母,春秋添衣,早晚加饭”的嘱托……

沉郁已久的眉眼,居然显出一丝多日不见的浅淡笑意。

通篇留言,并未提及合离,只是托付傅母……

他的目光重新落去开头。

开头客气而规矩地称呼他:“夫君敬启。”

她临别留书给他,信中未提合离,还愿意称他一声“夫君”。

“看顾好章家傅母。”凌凤池的眉眼舒展开少许,吩咐下去。

“每日的吃穿用度,如同婚院一般,逐条记录报上。”

“是!”

凌万安心神不宁,再度提醒:“主母那边……直奔西门而去。怕是要趁天色将黑,城门尚未关闭的空隙,急奔出城。阿郎,要不要封锁城门严查——!”

凌凤池思忖着,取下鱼符,交给凌万安。

吩咐的却是:“传我鱼符,知会西门守将,今日城门多开启半个时辰。”

“放她出城。”

“交代凌长泰那边,随主母出城。沿路护送,至安稳地界再回禀。”

凌万安更加地心神不宁,人已接令,却罕见不肯走。

他噗通跪倒。

“主母她……她留下的,不止一封信……”

凌凤池沉默着,接过凌万安奉上的,一沓书信。

今日这场逃亡,她显然精心准备,酝酿已久。以至于提前备下了五封之多的告别信。

每封信都是同样的路数。

开篇客气而规矩地称呼:“夫君敬启。”

中间一段段不重样的吹捧。先吹捧人品,再吹捧家世,把他高高地捧去天上架起来。

最后话锋一转,提起她托付给他做的事。

“以夫君之大才,定不负晗玉嘱托。”

凌凤池:……

夜深了。

篇篇词藻精心,却因为路数极度相似、而显出敷衍的五封告别信,挨个摊开在书案上。

书房灯火通明,夤夜未熄。

第73章

六月盛夏。

入夏后的京城天气始终不大好。

三伏天气,几乎每天都下一场暴雨,潮湿闷热,路上行人要么汗流浃背,要么被大雨淋成落汤鸡。

今日午后又在酝酿大雨。乌云翻滚,还未到申时,天色黑得仿佛锅盖一般。

书房早早亮起了灯。

凌万安快步走进门时,后背也热得汗湿了。

“阿郎,叶少卿又来负荆请罪,人在门外不肯走。”

凌凤池坐在黑木书案后,翻过一本急报,一目十行地扫过,目光未抬起半点。

“说不必,让他回去。”

凌万安后背的一层汗不止热出来的,也有急出来的。

“阿郎,叶少卿这次负荆请罪和之前几次都不同!”

叶宣筳当真脱了衣裳,赤膊背来两根荆条,木桩子一般杵在门外。多少人都瞧见了。

御史台两位御史正好路过,惊得不轻,围着问怎么回事。叶宣筳不应声,一副不让他进门他就站到天荒地老的姿态。

凌凤池的目光终于从急报上转开,看了眼窗外。天边滚雷阵阵,眼看又要下暴雨。

“把人迎去花厅避雨。”

他声线淡淡地吩咐下去:“给他身齐全衣裳。先正衣冠,再来说话。”

五月到六月,将近整个月了。五封离别书信日日摆在案头,他无事时,便取过一封,默读一遍。

第一封书信,叮嘱他好好照顾傅母。

他照做了。

不止亲自过问章家傅母的饮食起居,还请匠工重新翻修失火后的章家。

章家宅子占地不小,被大火烧毁的只有北面佛堂附近的一片院落。

整个月的精细修缮,佛堂焕然一新。被拆毁的废弃窄道原样修复。

就连佛堂背后隐藏的秘密小院,也请来巧匠,恢复机关,尽量修复成原貌。

但一场大火毕竟带走了不少东西。

秘密小院中原本存放的众多卷宗,连带着十几排木架全部付之一炬。

清漆刷过许多遍的房梁之上,还残留火焚痕迹,难以消去。

修复当日,他曾去过一次,当面重启机关,重新打开秘密小院。

相似的布局,新刷的粉墙,空荡荡的密室……物是人非的秘密小院。

他什么也没说,走出空旷寂静的章家。

凌凤池放开第一封书信,取过第二封。

这封书信里嘱托他,替小天子问好。

她离京之事,无需告知小天子。只需对小天子道,多日未见,心中挂念。

婚院书案上遗留一本近期绘制的全新的连环画册。看在这段露水情缘、彼此也曾短暂欢愉的份上,还请凌相完成嘱托,把画册交付小天子手中。

他照做了。

向小天子转达她的挂念,替她把画册交付给小天子手里。

小天子甚为想念她,捧着簇新的画册,在御书房里红了眼眶。

“凌相,朕给你们赐了婚,但御书房从此再没有陪朕读书的中书郎,朕再也见不到她了。为什么天下会有这样不近人情的道理呢。”

“每年除夕宫宴,百官可以携带女眷进宫赴宴。凌相就不能把她带进宫来,让朕见见她?朕想当面赏赐她几件节礼。”

他沉默良久,道:“若内子想见陛下,臣自会带她前来觐见。”

小天子听得欣喜,不假思索道:“她怎会不想见朕?那就说好了,除夕宫宴,带她来见朕。”

指节压在洁白的新纸上。

她离开京城,也不知去往何处?

以她的性子,天下各地,只要想去的地方,山海河川,她都会去。

放她出京当夜,凌长泰领人远远地跟随出城。

连夜回报道:主母身边有阮氏子同行,极其敏锐,容易跟丢。还请阿郎紧急调派大理寺追缉行踪的老手,人还未出京畿地界,还能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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