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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家车队在山脚下整装待发,几个看守马车的护卫频频抬头上望。

快晌午了,阿郎人还在山上。

正午前后,山道上方终于有了动静。

阿郎在前,凌长泰持刀跟随,护送着阿郎和主母,一步步走下山来。

阮家姐弟两个也跟来了。

背着包袱行囊,牵着青驴跟随下山。

章晗玉走到山下备好的凌家马车前。凌家护卫端来脚凳,她踩着脚蹬,人却不急着上车,侧身回瞥。

凌凤池从袖中取出一张契书,交给她手上。

章晗玉查验无误,心里还有些不笃定。

坐上车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气笑问:“怎么突然又同意了?我都做好被凌相绑回京的准备了,只等着半路寻机会再跑一次。”

凌凤池探进身来,检查车厢无误,抬手捏了下她嘴边显露的小小梨涡。

并未说什么,放下车帘子出去。

章晗玉还是不大信。她已做好两边来回拉锯,纠缠三五个月还在原处动弹不得的准备。

刚才那句虽然是玩笑话,其实有五分真。她觉得被绑去京城的可能都大过顺利从凌凤池手里拿到放妻书的可能。

愿望突然成真,一切来得太顺遂,按照多年经验,她感觉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满腹怀疑和警惕。

她翻来覆去地查验契书。该不会准备一份假的哄骗她上路罢?

契书末尾签署的,确实是他常用的花押。

小小一枚朱红印章,篆体“怀渊”二字,也确实是他的私印。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凌凤池已上马,众多凌氏亲卫来回奔马查看各处,车队即将动身。 W?a?n?g?阯?发?b?u?页?i????u?ω?€?n?Ⅱ???????5?.???o??

短暂停留数月的巴蜀郡,即将告别离开。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连带着被她抛在京城的一堆旧人旧事,又浮上眼前。

章晗玉握着这份分量越来越重的契书,忽地掀开车帘,亲卫如何劝说也不肯松手。

直到凌凤池重新拨马走近,两人隔着车帘对视一眼,章晗玉举起手中契书,呼吸都有些不畅:“我……我真的可以?”

她带着三分怀疑七分警惕,“这份契书即刻生效?这般容易?你该不会又打什么主意?”

凌凤池在车外回应得平静。

“即刻生效。你随我回京,入宫当面阐述清楚即可。晗玉,你要的,我给你了。你可高兴?”

章晗玉握紧契书,抿着嘴,起先想客气的微笑。

然而发自心底的笑意终究忍不住,从眼睛里亮晶晶的泄露出来。

她终于做成了一件想做的事。

兜兜转转一大圈,她终于如愿摆脱了凌家妇的身份和拘束,摆脱了这段起因不正的仓促婚事。她又是京兆章氏女了。

高兴么?当然是高兴的。除了直冲头皮的兴奋和陌生的喜悦,还生出些更陌生的感觉。

茫然。

通往京城的前路突然明晰起来。她的前方出现一条罕见的坦途。

于她来说,这是极陌生的经历。

她本能地想起模糊的十年筹划。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章家老姑子、和和美美一大家陌生人的前路。这条前路如今重新铺陈在面前了。

之后要沿着这条路走?她还没想清楚。

面前投下大片阴影。

凌凤池控马走近,接过她至今高举不肯放下的车帘。

在近处章晗玉才察觉,对方眉眼倦怠,眼下浅浅的青。昨夜敦伦到半夜,自己累得不清,一翻身便沉沉睡了过去,他似乎整夜没睡。

整夜未眠的思虑并未影响他太多。凌凤池的神色依旧是沉静而温和的。

“回京后无需担心阉党案的影响。你协助捉拿吕钟的功劳,我已上报朝廷,替你做保。不会再有人追究与你。”

他抬手揉了把她浓密的发尾。

“从今以后,做你想做的事。定心,立志,寻到这人世间安身立命之法。”

“等你寻到之后……”凌凤池沉吟着,止住了未完的后半句。

等你寻到安身立命之法,摆脱重重束缚,身稳,心定,清醒立于人世间而困惑不生,也就不会再将婚嫁视为束缚。

那时,一年也好。十年也好。

他都等得。

“收好契书,随我回京。路上莫要再跑了。”

车马行出十几里地之后,凌凤池偶尔回望马车。车里的女郎依旧珍重抱着契书,低头反复翻阅。

*

“你们这对天生的冤家!”

秋意萧瑟的京城九月,黄叶铺满宫廷的汉白玉台阶,又被宫人迅速扫去。

穆太妃起居的安福宫里,迎来了久违的觐见女郎。

第97章

黄叶刮过长街。京城秋风萧瑟。

一辆外形并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北面皇城门下。

全恩站在城门楼高处,喜形于色地飞奔下城楼,把久违的故人请进宫门。

等四下无人时,全恩跪倒拜下,“孩儿给干爹见礼!”

章晗玉出走几个月,他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人了,起身时眼眶都发红。

“宫里如今是穆太妃主事。太妃娘娘早晨召见了凌相,应该还是为了合离之事劝说。午后便召了您来。”

章晗玉点点头:“两边各自劝一劝,走个过场,合离奏本就能批复下来了。”

全恩早窥见她袖中以细绳扎起的一卷文书,没忍住问:“这文书便是……咳,凌相签下的……?”

“放妻书。”章晗玉晃了晃契书,又收回袖中。

”带给太妃娘娘看一眼,让她少劝两句,早点把过场走完。”

全恩一缩脖子。

可见合离之心坚决啊。

两人加快脚步往穆太妃的安福宫方向走。

自从阉党案发后,马匡死在大理寺狱,俞奉被拘捕。四大内常侍去了仨,全恩成了宫里硕果仅存的内常侍,可以在宫里横着走。

但可以横着走的全恩却并未露出意气风发的模样,人瞧着反倒比从前更谨慎了。

章晗玉稀罕地盯他几眼。

“不谨慎不行。”全恩叹着气说。

“宫里反复搜查阉党,时不时地还抓几个,一直到现在都不消停……”走着走着,他脚步一停,冲宫道前方努努嘴。

“听响动,又来了。”

宫道前方传来一阵锁链声响。没多久,果然见几个金吾卫拖扯着一个青袍内侍穿戴的人从岔道口转过来。

边走边骂:“你小子好躲!爷爷们寻了你整个月,你家墙瓦房梁都拆平了也寻不见人,还以为你学俞奉遁走出京了。原来你小子还躲在宫里!”

“挣什么挣!死到临头,认罪受死,少点活罪!”

全恩早停下脚步,往宫道边让了让,等对面的金吾卫先过。

“抓人呢。”他朝对面努努嘴,“宫里藏人的地方太多,隔三岔五有几条漏网之鱼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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