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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竟在赌局尚未开场之时,便轻而易举地摆出了自己的筹码。

先前所想的什么徐徐图之、循序渐进,都在此刻成为空谈。

他引以为傲的谋划在她面前顷刻崩塌。

但是无妨。

他又要利用她的心软了。

转守为攻,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谈思琅耳畔嗡嗡作响,她有些不解:“可是……我们也不是在那时候才认识的。”

一见钟情,不应该是在第一次见面之时吗?至少是在重逢之时。

可那时候,她与裴朔的婚约尚在,他……不过是她半个长辈。

这种天方夜谭的可能,只是想想,便让人觉得坐立难安。

谢璟知晓她会这样问,他不慌不忙地答道:“在那之前,我先是将你视作表弟的青梅,后来又将你视作同僚的女儿;直到圣上赐婚那日,我才将你视作谈思琅。”

多么坦荡,多么磊落,多么光风霁月。

他不会对表弟的青梅动心,更不会对同僚的女儿生出风月心思。

“我只是对谈思琅一见钟情。”

谈思琅霎时红了脸,她愣了半晌,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复又摸了摸鼻尖,低声问道:“昨夜,我答应了你什么?”

“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重要。”谢璟敛眸。

谈思琅语带执拗:“我想知道。”

谢璟深深看了她一眼。

谈思琅轻抿下唇,迎上他的目光。

谢璟俯身,轻轻抚摸着谈思琅的发髻间的步摇:“你答应了……”

他看向妻子澄莹秀彻的杏眸,收敛起昨夜那些不可言说的欲望,温温淡淡地开口:“试着……喜欢我。”

谈思琅蓦地一怔。

她竟答应了这样的要求?

她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只是,这是她半梦半醒之际应下的约……

谢璟轻笑一声,带了些自嘲的意味:“我知晓,夫人不过是随口一说。”

“我没有……”谈思琅小声辩驳。

她拽了拽谢璟的衣袖,道:“我有些饿了,先用午膳罢。”

她其实不是很饿,但她需要冷静冷静。

关于昨夜,也关于今晨。

还关于谢璟。

她有很多地方都……想不明白。

谢璟顺势按住她的手指:“我既说了要为夫人画眉,还请夫人给我一个机会。”

谈思琅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谢璟小心描画着谈思琅的眉。

比在宣纸上作画要复杂很多。

希望……她能多给他一些练习的机会。

谈思琅眼睫轻颤,像是彩蝶在扑朔绚丽的翅羽。

谢璟手下一顿,道:“是我一厢情愿对夫人动心,又一厢情愿地告诉夫人。再便是,口说无凭,方才我说那些,信与不信,但凭夫人心意。”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只求夫人,莫要怨我自作主张。”

谈思琅摆弄着妆台之上的发簪,心绪莫名。

她忽而开口:“其实,回门那天早晨,我是醒着的。”

“那日,你是不是偷偷亲了我。”

她当时闭着眼,还以为是谢璟的手指无意间掠过了她的肩头。

毕竟那一刹,轻得就像是熹微的晨光。

转瞬即逝。

她却久久未忘。

-

谈思琅对着满桌自己喜爱的菜肴,又想起方才谢璟说的话。

他不是为了向圣上交差,也不是为了与父亲的那半分交情照顾她,而是单纯想要讨她欢心。

谈思琅眉心微蹙,抬眸看向谢璟。

他方才说话的语气很认真。

况且,他其实也没有必要骗她。

他大可以在人后待她随意些,若是没有画眉之事,她也不会无端端生出猜忌他的心思。

“夫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谈思琅扒拉了两下碗中的饭菜,没头没尾地问:“眼睛?鼻子?还是眉毛?”

“嗯?”

“你的一见钟情。”

谢璟放下手中的玉箸,颇为认真地打量起妻子的脸颊。

谈思琅被他看得有些赧然,便胡乱往他碗中夹了一块乌皮鸡。

谢璟轻笑道:“是夫人的笑。”

最初的最初,是许多年前,她一个不知缘由的傻笑。

无关情爱,却让他记了许多年。

此时的他,除却喜欢她外,也就只能说这一句实话了。

谈思琅下意识地弯了弯眼角,手中的玉箸险些磕在碗沿上。

她没想过,一番稀里糊涂、阴差阳错的误会之后,承认自己心意的谢璟竟会变得如此……直白。

食案上弥漫着一线淡淡的窘迫与尴尬。

其实谈思琅并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只会出现在戏文话本中的说辞。

但她相信这半年来谢璟的所作所为。

他了解她,关心她。

他大抵当真对她有几分好感。

但也只是几分好感而已。

“你将我视作谈思琅的时候,我还未将你视作谢……子瑜。”谈思琅低声道。

即使只是几分好感,此时此刻的她,也很难做到同等的回应。

她只是刚刚开始不怵他,刚刚开始试着接受他。

若是换个旁的品行容貌还过得去的人做她的夫婿,她也会如此的。

谢璟添了一碗汤,递到谈思琅身前:“我知晓,夫人总是很讲究投桃报李、有来有回这样的道理。”

“但情之一字,并不是这样的。”

为了哄她开心,他睁着眼说瞎话:“我一厢情愿地对夫人动心之时,并没有奢求过要换得同样的报酬。况且我的喜欢是那样的肤浅。若是往后日久天长,夫人也始终无法对我动心,那便是我不够好。”

谈思琅愣愣地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

今日的谢璟真是好奇怪。

她低着头,听着谢璟絮絮叨叨的话,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戏文中负心寡义的薄情郎。

今日一开始,分明是她在怀疑他对螺子黛的熟悉呀。

分明是她觉得他自始至终的镇定自若,衬得她狼狈不堪,对她不公平。

怎么、怎么就变成了这般。

不对劲。

他……他当真是在小定那日便对她生出了好感?那日也没有发生什么……

谢璟今日这般示弱的模样,她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她小口啜饮着他为她盛的热汤,有些拿不定主意:“我们……还要去玉渊潭吗?”

她起得这样晚,似乎是来不及了。

“昨夜下过雨,城郊的路怕是泥泞难行,夫人可还有旁的地方想去?”

谈思琅摩挲着温热的碗壁,低声答:“就在家中罢。”

她要好好想一想。

听到谈思琅口中的“家中”二字,谢璟牵了牵嘴角:“那便依夫人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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