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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同辉的日月。

候着的嬷嬷含笑引他们上前。

跨过荣惠堂前门槛那一霎,听着屋中的交谈之声,谈思琅轻抿下唇,下意识看向谢璟。

哪知谢璟也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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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很静。

却并非远山之上寒浸浸的积雪那般冷冽的静,而是夏日无风的午后、浓荫之下的深潭的静。

于是她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她对着他弯了弯嘴角,下定决心。

谢府三人施施然步入屋中,向程老夫人行礼拜寿,又命侍女将寿礼送上。

程老夫人笑眯眯地受了。

在听到谈思琅口中的“外祖母”三字后,裴朔终于抬起头来。

外祖母……

因着他与谈思琅始终未换过庚帖,是以,曾经在蔡府时,谈思琅都是如旁人那般客客气气地唤一声“程夫人”的。

如今,他与她仍未换过庚帖;她对上外祖母,却已然换了称呼。

他攥了攥指尖,手臂微微发麻。

三娘换了对外祖母的称呼。

那他呢?

他对她的称呼也要换了吗?

裴朔只觉荒谬。

为何所有人都在粉饰太平?

为何三娘全然不会别扭?

她不记得他们的过往了吗?

她当真觉得表兄是什么良配不成?

多可笑。

难道日后相见,他还要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表嫂”?

却见程老夫人乐呵呵地差侍女送来一只锦盒,又从中取出一对玉镯。

她和善地对着谈思琅招了招手:“好孩子,到我这来。”

广袖遮掩之下,谢璟不着痕迹地握了握谈思琅的手,似是一种无言的鼓励。

谈思琅会意,从容地走上前去,端端正正于程老夫人身前站定,又甜声唤了一句“外祖母”。

程老夫人道:“这对玉镯,是我出阁之时,祖母亲手戴在我手腕间的。阿璟的婚事耽搁了这样多年,如今见着你们二人姻缘美满、琴瑟和鸣,我便也放心了。”

她话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落入满堂亲眷耳中,顿时让众人心中都有了计较。

蔡府中人皆心知肚明,眼前这谈家姑娘,许的本是程老夫人的另一位外孙。

如今姻缘突改,众人原本皆在暗中观望,揣测老夫人对此究竟是何态度;而今这一举动、这一番话,无疑是表明了程老夫人对谈谢二人这桩婚事的认可与回护。

先前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与猜测,顷刻间都有了答案。

谈思琅心中微讶,面上却是不显。

却见她礼数周全地向程老夫人道了谢,方才接过那对玉镯。

见她笑意融融、举止大方,程老夫人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许,欣慰地点了点头。

她今日之所以如此厚待谈思琅,乃是因为前些时日谢璟曾暗中出手,替程府解了一桩难事,这份情谊,她自是记在心里。

至于小辈之间的糊涂账……到底是裴二年少不懂事、有错在先;她已上了年纪,懒得分神去细理这些官司。

只要蔡家与程家能好好的,旁的都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谢璟眼中含笑,亦拱手道谢。

程老夫人打趣道:“瞧瞧,这道谢时的语气都差不多了。”

谢谈二人总归是御赐的姻缘,且眼见着相处甚好,她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去成全。

谈思琅赧然一笑。

屋中众人见着程老夫人这般态度,还有什么不懂的。

一位嘴快的娘子不顾裴朔惨白的脸色,当即笑言:“圣上随手一指、竟是为我们大名鼎鼎的‘冷面玉郎’点了一桩良缘呢!”

谢璟淡然道:“陛下圣明,乃是大殷之福。”

谈思琅没回头,却能想象出他此时的模样。

定然是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实际上,他心间的笑意定是都快要扬到屋顶上去啦!

谢大人就爱在人前装相。

哼哼。

裴朔听及此言,心中更是不忿。

若是圣上没有那样快为三娘赐下婚事,他与三娘之间,分明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算什么圣明之君?又算什么良缘?

上首的程老夫人笑着摆摆手:“都入座罢。”

谈思琅跟在蔡萱身后,向屋中旁人都见了礼。

走过裴家人身前时,她微微敛眉、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坦然看向蔡蕙与裴将军,道:“……姨母,姨父。”

她不愿谢璟误会。

不愿往后他们二人之间始终存着一个疙瘩。

今日便是让过去种种彻底了结的最好机会。她哭过、气过、彻夜难眠过,在枫叶再次染红的今时今日,她已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因着过往十来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她真心希望,裴朔也能有自己的新生活。

蔡蕙心中暗自叹了口气,面上仍维持着该有的体面:“大婚那日,我还欠三娘与阿璟一句新婚快乐。”

裴朔坐在一旁,几乎能闻到谈思琅衣袂间那抹熟悉的香气。

“思……”

他这才留意到,表兄的腰间,竟佩着一枚颇为精致的香牌。

……定然是三娘的手笔。

他是这屋中最清楚三娘手艺的人。

他不可能认错。

察觉到裴朔那不甚友善的目光,谈思琅眉心微蹙、往谢璟身侧靠了小半寸。

好烦。

说她不好,说不想娶她的是他。

在退婚之后,始终不甘心、甚至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举动的,也是他。

他今年是十八岁,又不是八岁。无私有弊、人言可畏的道理,他是不知道吗?

难不成,他就是不想她好过?就是想让她被人议论?就是想让她和谢璟生出本不该有的嫌隙?

这人怎么这样……

亏她方才还诚心祝福他。

现在,她甚至连瞪他一眼都觉得浪费力气!

谈思琅不去回应裴朔的目光,落在裴朔的眼中,却成了一种她亦对他留有旧情的佐证。

哪知裴朔心中的绮念还未散去,便听得谈思琅又唤了一声:“表弟。”

那语气极为平静,竟与谢璟有几分相似。

身下分明是极软和的软垫,裴朔却在一瞬间如坐针毡。

表弟?

三娘竟唤他表弟?

他震惊地看向谈思琅。

他算她什么表弟?

然,谈思琅已跟在谢璟身侧,往别处走去了。

他只能看见她脑后的发簪。

那句“思琅”便这样不上不下地卡在他的喉间,最后化作一口让人心口发闷的浊气。

不该是这样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茫然地看向荣惠堂的另一侧。

谢府三人已经坐下了。

他看着表兄用手背试了试杯壁的温度,这才将茶盅推向三娘。

而三娘,则是笑盈盈地接过。

他心中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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