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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了。
“你怎么不看我了呀?”谈思琅问。
谢璟嘴唇翕张,没有答话,也没有抬头,只是静静想象着她的表情。
是认真?又或者执拗?亦或是失望?
“方才想来寝屋找我,还有拉着我来书房签字画押的时候不是很大胆吗?此刻怎么又在害怕了?”谈思琅追问道,“……是害怕我从衣袖中摸出一张和离书?”
如他所说,这条连廊只连通书房和寝屋。
她是去寻他的。
他也是来寻她的。
谢璟从干涩的喉间挤出一声极轻却极肯定的“嗯”。
“舍不得我?”
“嗯。”
屋中一静。
谢璟已经在想,若是之后他重新去尚书府求娶,会不会被谈大哥一扫把打出来了。
他离不开她了。
谈思琅身子微微前倾,凑到谢璟跟前:“看我好不好?”
谢璟顺着书房中昏黄的灯光抬眼。
他不可能对她说“不好”。
在抬眼的一瞬,他恰好对上了谈思琅含笑的眸。
谢璟紧绷的心弦倏地松开。
是了,她至少没有否认他那份本不该存在于世的喜欢。
谈思琅轻抿下唇,道:“昨夜我睡得不差,但也算不上好。”
她在接着方才的话,回答方才他们碰面之时他的那个略显突兀的问题。
谢璟下意识地低声答:“可要让人换一种熏香?又或者……”
“以前,我以为是我已不习惯一个人睡,”谈思琅打断了他的话,她故作神秘地摸了摸衣袖,又将空空如也的掌心摊开在谢璟眼前,“但现在我才明白,习惯与否其实只是一个借口。”
一个掩饰自己心意的借口。
在他们短暂分开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他动心了。
殿试之时亦能出口成章的谢璟在此时却不知该回答什么话,他成了杂戏里打诨捧场的冲末,只会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引着谈思琅继续说下去。
他似乎有些欢喜。
却又不敢在此时就欢喜。
他不敢去深想她这些话、这些动作,究竟是何意。
他贪得无厌,还想听她给出更直白的宣判。
谈思琅道:“谢子瑜。”
如今的她已经可以很自然地唤出这个名字。
谢璟敛起情绪,轻轻颔首:“我在。”
“记得看我哦。”谈思琅道。
方才来书房的时候,她本是打算要先板着脸吓一吓谢璟,再扯上一大堆有的没的、让他忐忑三两刻钟的。
可她在连廊上见到他疾跑时,就改变主意了。
没有必要。
而且好麻烦。
她一字一顿道:“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嗯。”谢璟迎上她的目光。
也迎上即将到来的最终裁决。
期待与恐惧混合。
他的心绪变成了破晓之前的灰青色。
“你方才说,想等我再喜欢你一些。我不知是要多喜欢,”谈思琅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任自己彻底落入谢璟眸中的那一泓深潭之中,“我只知晓,我也心悦你。”
心悦淡然的你,也心悦失控的你。
心悦温柔体贴的你,也心悦妒意横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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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悦会奔向我的你,也心悦陪我玩闹的你。
甚至心悦那个曾欺瞒过我的你。
“你说,我该怎么办呀?”她语气中有些故作的沮丧,眼中的笑意却是未散。
他做过的事情不会骗她。
她知道,他不会让她溺死在那一泓深潭之中。
深潭之中让人心生惧意的静水会稳稳将她托起。
谢璟这才意识到,谈思琅那句“这也是我的答案”究竟是何意。
她竟也舍不得他。
悬崖畔狂风大作,他被吹向半空;但她却伸出手,温柔而有力地拉住了他的衣摆,让他重新站回坚实的地面。
那句“我也心悦你”在他耳畔反复回响,也在他心间震起绵绵的浪。
他在漫漫人世中踽踽独行的数年间,曾无数次奢望过这一刻的来临。
如今劫后余生、贪妄成真,只觉如梦似幻。
他不禁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
谈思琅眉心微蹙,先是挠了挠谢璟的手背,复又用双手环住谢璟僵硬的脖颈:“你看到了,都是真的。”
春夜迢迢,子规啼月。
柔和的夜风之中有两颗兴奋而鼓噪的心在一唱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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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四目相对。
比缠绵的吻更先落在谈思琅唇边的,是谢璟的一滴泪。
谢璟颇不自然地闭上了眼。
谈思琅轻抿唇边,而后摇了摇环着谢璟脖颈的手臂:“谢大人啊……”
谢璟仍闭着眼。
他眼前漆黑一片,但他却可以用谈思琅的心跳声、呼吸声、以及自己颈后那一片温热来确认,她就在他身前。
她没有离开。
他何其有幸。
他终于睁开眼,低声回应:“悠悠。”
“阿璟。”谈思琅踮起脚尖,和窗外的月光一起吻向谢璟。
一个轻柔却不飘忽的吻。
一个短暂却不敷衍的吻。
谢璟俯身回应。
春风过时,冷冰冰的书房中弥漫着灼烫的旖旎。
谢璟哑声道:“多谢你。”
多谢你一次又一次接住我的不安。
多谢你竟也会心悦如此不堪的我。
-
上巳的前一日,谈思琅回了一趟尚书府、在府中住了一夜。
陈清于听闻谈思琅回家小住,还以为是她与谢璟生了嫌隙。
“没有的事,”谈思琅低着头,没提谢璟曾经的那些事,只轻声解释道,“就是明日上巳,我想与他去郊外,像那些……”
她越说越是羞赧。
都成婚大半年了,却忽然折腾这么一出,娘亲会不会觉得她莫名其妙?
陈清于一愣,她向来了解谈思琅,回过味来之后,便问道:“与他在三月三……踏青?”
她轻笑一声,想着,这便是新婚燕尔的夫妻吗?
真有意思。
谈思琅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嗯”。
与谢璟说开之后,看着谢璟曾写下的信件、画下的长卷,比起生气,她其实是有些遗憾。
遗憾这桩婚事不够完整。
遗憾他们没有早些真正遇见。
那日谢璟让她罚他,也不知怎的,她就想了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主意。
她说:“上巳那日,我们去京郊……相看,你重新求娶一回。”
谢璟竟也答应了。
彼时他笑着说这哪里算惩罚,还说到底是他欠她的,她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告诉他就成。
陈清于揉了揉谈思琅的发顶:“明日我来给悠悠绾发罢?”
她不觉得莫名其妙。
她只觉得,真好。
谢璟这般冷肃无情之人,竟也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