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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也在观察他。

这是它从小养大的孩子啊，才抱起的时候那么小一只，脑袋比它的拳头还小。如今长大了，小胳膊小腿儿也抽长了，原石经过时光打磨只会更水滑透亮。它发现这少年竟好看得不像是人了。

摩洛斯对怪物了如指掌，怪物对他又何尝不是呢？摩洛斯心中，母亲这个词是至高无上的，他像爱母亲一样爱着它。它本该高兴，以往它也的确高兴。它只要眼前这个男孩爱着它，至于是怎样的爱，它并不在乎。但在巫师揭开那件事情以后，它便做不到从前那样。每次少年亲它的脸颊，它总要想起那母狼染血的脸；少年倚靠在它的胸膛，那被洞穿的血肉就浮现出来；少年暗藏眷慕的眼神注视它时，那双黯淡的眼睛好像也在看着它。

它不怕厉鬼索命，但怕少年有一天也会想它所想，思它所思。

它试图扭转少年对它的感情，它希望他能够像男人爱女人一样，或是爱男人一样，总之不是爱母亲那样爱它。

所以它送了他一枚戒指。

他们向来心意相通，怪物知道少年此刻想要什么答案，也知道它的答案会让他远去。

“我——”

摩洛斯伸手堵住它的嘴，他不想听见这个答案。

怪物的目光落在摩洛斯身上，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宽厚的兽掌覆盖在少年人白皙如雪的手上，握住。

他的笑容维系得很艰难，明明拼命拉高了嘴角，皮下的肉却一层层垮下去。

它没怎样使力气，就把堵着它的手拿下去。

“摩洛斯——”

它正要说，却突然住了口，表情凝涩。　w?a?n?g?阯?F?a?布?页?ì?????????n???????Ⅱ?5?????????

透明的水珠子一颗颗滚落，不间断连成一线，无声砸在地上。

少年明明还在笑，眼周红了一圈，眼前已经模糊不清。

怪物沉默地注视着他，嗓子仿佛塞了铁，一开口，声音比德伦修女还要沙哑。

“摩洛斯，我不是你母亲——

“从来不是。”

怪物有一颗狮心，狮心给了它无坚不摧的利爪，也给了它无懈可击的身体。刀箭穿不透它的皮肉，水火攻不入它的五脏。

本该如此的，以至于少年的手真切握到那颗还在跳动、炽热非常的心脏时，还尚没有回过神来。

等他的意识回归大脑，胸口空落落的怪物仍站在他的面前，它的目光也仍停留在他身上，只是它已经再不能动弹。

他们本来就靠得近，怪物的身体向前微倾斜，硕大的头颅停在摩洛斯面前，他回神之后眼前就是近在咫尺的脸庞。

一手握着心脏的少年突然意识到，怪物最后还想亲他。

——

恍惚着，他一会觉得自己变成了有绚丽羽毛的鸟儿，和同伴一起飞上蓝天；一会又好像变成那混身鳞片的银鱼，从河流一路游到大海。

他飞一会儿，游一会儿，走一会儿，也不知往哪里去，任由身体自由发挥。

等他好容易停下来，眼前又是那熟悉的十字架，此刻天已经亮了，万年不变挂在上面的受难圣人身上隐隐渡着一层光。

他停顿了一会儿，冲头上的圣人挤出个笑脸来，便算是打过招呼。

又回到那树下的石碑处，他凝视着那串名字，本以为有很多话想说，此时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空的，竟是什么也没有。

“她也是位值得尊敬的女士。”

不知道何时走到他身后的院长出声说道。

摩洛斯点头，“是的。”

他努力回想她的脸，想了半天，也只得到一个狼人的大致轮廓，五官什么样怎么也填充描补不上。

“你认识她吗？”

摩洛斯迟疑着，点头，“认识。”

“你是她什么人？”

摩洛斯默声，只低头看石碑。

院长也不为难，感叹起来：“虽然她不是我们的同胞，但世上母亲爱孩子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德伦修女才这样敬佩她，埋了她的衣服首饰，立了这块石碑。”

“这里没有她的尸骨？”少年着实惊讶了。

院长默然，叹气道：“被异类杀死的人，为了防止被其同化，都统一火化了。”

院长说得委婉，他口中的异类，无非那些非人生物。身为他口中异类的一员，少年听得明白。

异类、同化。

院长忽然见面前的少年愣了神，魂魄离体一样，也不理睬人，只晃晃悠悠地，远去了。

——

珍妮在河边洗完衣服，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心不在焉地想着，摩洛斯已经多久没和她玩了，再这样下去她都快忘了他具体长什么模样。

转过这条路，拐角有一棵刚抽新枝的大树，树下躺着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珍妮走近了，只见那少年侧身躺在草地上，身体蜷缩着，下巴和膝盖碰到一起。他的脑袋枕在右手臂上，左手臂虚搭在胸前的空地上。光华流转的金发散落着，和旁边的新开的金黄色不知名小花相互映衬。他眼帘轻阖，春风一吹，他的眼眸好似下一瞬就会睁开，对着眼前人笑。

珍妮无声哭了，她知道，这少年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