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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本杂书里读到一句话,讲“欲与人绝,言中恶语,非无情,惧悔也”,她的眼眶霎时热了,似乎隔着泛黄的单薄书页,和古人共情了一场。

说来说去,撂狠话也好,断绝往来也好,不过就是周覆太难忘。

而她生怕自己后悔。

程江雪愣了几秒,笑着往回找补:“过去年纪小,做事情比较冲动,其实有什么必要呢,分个手而已,不用搞得这么僵的,我这就把您加回来。”

说的真好啊。

设身处地,婉转迂回,俨然一个心智成熟的大人。

周覆笑得如长辈宽宏:“真是长大了。”

“那我扫你吧。”

主动表态后,总要有相应的配套动作,才好显得她轻舟已过,能心平气和地把他当个老朋友相处,剪断了那些枝枝节节。

加完微信,程江雪就收起了手机。

“走吧,我们住在三楼,你是楼梯左手边第二间。”周覆指了下上面。

程江雪疑惑地重复:“我们?”

身后浸着无边黑夜,周覆一只手搭在拉杆上,拘着几分浪荡的笑:“对,我们,有什么问题吗?”

“镇里的宿舍......就这么几间呀?”程江雪慢吞吞地说。

周覆笔直站着,鼻息间逸出半声气音,语重心长:“二小姐,你也看见了,这栋楼还不到四层高,住着全镇的干部呢。咱们俩又是最后来的,指望谁给你腾屋子?要不然你吹个哨,让大家都下来站好队,你去挑,看着哪儿满意就住哪儿,成吗?”

程江雪扬眉望向他,有些生气地说:“我什么时候说不满意了?”

“你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周覆笑得无奈又宠溺,“放心,就算你想,镇里也不会安排我们住一间,怕什么。”

“你在说什么,谁会想和你住一间?”程江雪瞳孔一震,都已经上了一层台阶,立刻回过头说。

周覆像是才了解情况:“哦,程老师不想和我住一间。”

程江雪抓着扶手,大声强调:“当然!”

居然说得出这种话,年纪越大越不要脸了呢。

才说过她像大人,这么快原形毕露。

像被她吓到,周覆的食指摁了摁耳屏:“小点声,别的同事还没休息,以为我拿你怎么样了,对我名声不好。”

“......”

到了三楼,程江雪拿着吴校长给她的钥匙,开了那扇半旧的红漆木门。

一股混合着灰尘、旧木头和淡蚊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格局简单到一眼望尽。

大概十来个平方的粗糙地面,有些地方被脚步打磨得泛光,靠里墙的正中,稳当地放着一张单人铁架床,不少地方已经露出深褐色的锈迹。

房间早就整理过了,洗漱用品和床单被套都是新布置的,应该是学校那边的意思。

只不过床铺得不厚,硬邦邦的床板上,一张略显简薄的垫子。

周覆把箱子推进她房间,简单介绍了下:“这是栋老楼,设施没有那么新,洗手间和浴室都在外面,楼道里有感应灯,你半夜出来先喊一嗓子,刚才那音量就行,一准儿能亮。”

他的语调里,有京城人士讲话一贯的散漫和诙谐。

“......好。”程江雪说。

真的很难忍住不对他翻白眼。

周覆还要交代两句别的。

被程江雪用一个很甜,但也很假的笑容打断:“谢谢你帮我的忙,周委员,天色不早,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哇,现在真是懂事。

帮她卖了半天力,连杯水也没捞着喝,一没了利用价值,立马就被轰走了。

周覆愣了两秒,无奈点头:“睡觉之前,你记得把......”

“晚安。”但程江雪根本不想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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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再不走她要赶人了。

周覆抬了下手:“好,你早点睡。”

他也懒得再唠叨,让这小姑娘自己去折腾。

这个晚上,要是她叫他少于两次,就算她行事稳重,生活基本能自理了。

周覆走后,程江雪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床的左侧有一扇窗户,简单的老式木框结构,窗下摆着一张磨损严重的三屉桌,桌面上什么也没有。

窗外月色昏淡,唧唧的叫声从墙根下传来,细密而悠长,像有人不知疲倦摇着无形的纺车,一缕未散尽的炊烟,从低矮的烟囱里飘出来,随即又被浓夜吞噬。

暗黄灯光下,空气中浮动着细微的尘土。

程江雪的手挡在鼻尖处扇了扇。

还好,来之前她做足了心理建设,眼前的一切尚未突破这个范畴,都能接受。

起码不像顾季桐吓她的那样,说你就大胆去吧,厕所很有可能盖在猪圈里,日常要对着一群猪撩裙子。

程江雪拍了下床。

看着硬,摸起来更硬。

想睡得舒服的话,她得量好尺寸,去买一张厚实点的床垫,镇上估计没的卖,必须搭车去趟县城。

其他的都能克服,程江雪最怕休息不好,会整天神色恹恹。

舟车劳顿一天,连站也站不直了,她把手往后绕,揉了揉发酸的后腰。

她四处望了望,从桌子底下拖出个小矮凳,上面蒙了厚厚的一层灰。

程江雪用两根手指拈着,尽量少一些接触面积,又抽了张纸,把灰抹干净之后才敢坐。

她把凳子放在行李箱旁边,给周覆转了两百块钱,并注明——“多的算劳务费。”

发完扔掉手机,重重地叹了两口对生活的怨气后,程江雪开始拣东西。

来之前,她花了两天的时间列清单,把能想到的突发状况,兴许会用到的物件都装上了,以防万一,她连速效救心丸都带了。

要是刚上初中的小男生特别能气人呢?

但现在看起来,用来防备隔壁的前男友好像更切实际。

一件件码好衣服后,她把护肤品拿出来,抱在怀里,眼睛在各个角落扫射一遍,实在没什么好地方,最后只能放在桌子上,凑合当梳妆台。

铺完床单,套好枕头以后,程江雪体力告罄,她扶着床边的栏杆,气喘吁吁地擦汗。

平时在家里,她连油瓶倒了都没扶过,冷不丁干这么多活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劳动人民伟大又光荣。

歇够了,程江雪抽出一条睡裙,拿上沐浴露和洗发水,准备去外面冲个澡。

除了上大学,她还没有在公共卫生间洗澡的经历。

没法子,就当是又体验了一回集体生活吧。

出去后没几步,就是周委员的房间了。

他敞着门,拿后背朝向这边,长身立在窗台旁。

树冠浓密如盖的阴影中,周覆沉默悒郁地抽着烟,手指不时弹一弹烟灰,袖口边缘晕开鹅黄的光。

程江雪的脚步像长在了他门口,迈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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