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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回来,方素缃都少不得过问他工作和生活,像每季度都必须写的思想汇报。

刚到白水镇的时候,正碰上换届选举,周覆忙得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难得抽个空回家拿换洗衣服,还要在方女士这里听训话。

现在他这个样子,更是免不了一番审问。

说老实话,他很不愿回这个地方,如果不是要送程江雪。

周覆往后仰了仰,眼睛瞟着天花板:“说什么?”

“当然是你的手。”方素缃说,“怎么那么不注意?”

周覆无所谓地说:“上山的时候划的,乡下也不比省城,哪儿都干净整洁。”

方素缃点点头:“还是要当心身体,爸妈最记挂的就是你,手上要换药吧?九点钟李医生会来给你爸量血压,顺便让他看看。”

“好,谢谢妈。”周覆说。

方素缃三句话不离工作:“和小黎搭班子还顺畅吗?”

“还不错,他是个厚道人,也有担当。”周覆低声回了句,“就是有时候脾气直了点。”

方素缃点头,又笑说:“脾气直也不是什么坏事,明天你在家的话,妈妈介绍个女孩子给你......”

没等她说完,周覆就扭头看了眼餐厅:“黄阿姨,饭好了吗?”

“好了!”黄阿姨高声回答,“我马上就端出来,可以开饭了。”

方素缃的表情僵在脸上,忍了忍,还是没发作。

哪怕是在佣人面前,她也要维持贤良的形象,不肯轻易失了身份。

看儿子这个样子,方素缃就知道他还生着三年前的气。

人虽然到了他们身边,也不在单位好好待着,一心下去扶贫。

他主动要求建设乡村,这么讲个人奉献,一贯爱发扬风格的方女士也被他狠将了一军,唱不出一句反调。

她也知道,打从那个小姑娘回了江城,他们的母子关系是难缓和了。

现在更变本加厉,眼看他一年比一年大,结婚两个字反而成了死穴,提都不能提。

“吃饭吧,妈,您都累了一天了。”周覆起身,温和地相请。

仿佛刚才打断人说话的不是他。

头顶的水晶灯散着柔和的光,把方素缃的脸照得青白交错,上面杂糅了太多种复杂的情绪,伤心,失望,不可置信。

这就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儿子,气度出众,待人接物都无懈可击的好儿子,青出于蓝哪,把外面那一套都搬到家里,用到他妈身上了。

方素缃想要叫他的名字,口型是做出来了,可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发颤的,无计可施的——“好。”

“我回来的正巧,赶上了晚饭。”周其纲从门口进来,边脱鞋边说。

秘书紧跟其后,把包放在了矮凳上:“那我就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周其纲略一颔首:“周一早点来接我。”

“好的。”

他脱下外套,一边卷着袖子一边往餐厅走。

周覆已经坐下了,扎着绷带的左手就搭在扶手上没动,右手刚拿起筷子。

周其纲站到了儿子身后:“小周委员,这怎么还负伤了?”

“秋天手太干了,出点血痛快。”周覆夹起一块螺片,放进嘴里。

周其纲冷哼了声,扶住桌沿坐下:“天天就知道图痛快,吃饭,吃完陪爸爸去走走。”

周覆点头:“好。”

方素缃给丈夫盛了碗汤,递给他说:“我以为你今天要忙到很晚,不是老汪来了吗?”

“他另有安排,明天再招待他。”周其纲说。

方素缃考虑了一下:“我看也别出去了,最近......还是避一避吧,就在家里吃顿便饭。”

周其纲也赞同:“我也是这么想,咱们两家是世交,请他到家里来,显得亲近。”

“好,那我一会儿去安排菜单。”方素缃张罗着,边接过黄阿姨端上的炸黄鱼,放得离周覆更近,“老汪和兴芳都爱喝红酒,我提前挑一下。”

周其纲满意地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没事。”方素缃和他交谈着,目光及时地,含笑落在他脸上。

但在她低下头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又唰地一下灭了。

周覆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

眼前这对再和睦不过,

事事商讨融洽的男女,就是他貌合神离的父母。

他亲眼看着他们从年轻时大打出手,用最恶毒、最尖刻的话互相诅咒,到了中年厌恶到不肯看对方一眼,老了却依旧在彼此的身边忍气吞声,固定地在人前充当一对模范夫妻。

几十年过去,这竟然成了他们最熟练的相处模式,表演出的恩爱和谐渗进了骨子里,几乎骗过所有人。

就不知道骗不骗得了自己。

有时候周覆想,他对婚姻的排斥和抗拒,不说完全拜这二位所赐,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结婚要都跟他父母一样,回家了也脱不下戏服,还得换上扮相继续唱一出举案齐眉,真不如无拘无束一辈子。

方素缃喝着汤,再三权衡过后,还是出声道:“儿子,明天荟如也会跟她爸妈一起过来,妈妈怕着事情太多,招待不周,你替我照应一下她好吗?”

“我明天还有事。”周覆直截了当地说,“吃了早饭就要出发,照应不了。”

周其纲知道他的心思:“那就算了,荟如也不是外人,咱们看着长大的,不用额外照顾。”

“也对。”方素缃低下头,没再坚持。

刚吃完饭,黄阿姨就跟他说:“小周,你的衣服都收拾好了,放在门口,明天回镇里记得带上。”

“哎,谢谢阿姨。”周覆客气地说,“每回都麻烦您。”

“没事的。”

黄阿姨是家里的老人了,方素缃锻炼出个心腹来不容易,从京城到西南,在周家工作的人员一再精简,日常的就留了她一个。

周其纲坐了会儿,便带上儿子出了门,沿着院内的林荫道走。

“我听说,你们镇里的光伏项目快落成了,计划书是你写的?”周其纲走了几步,抬眼问他。

周覆跟他并排走着,他人高,不时就要拂开挡住视线的绿枝。

这个项目是他申请了很久的,因此对答如流:“是,白水镇是广黔县最偏的一个乡镇,虽说离省城不远,但因为地理劣势,交通不便,经济发展总也不上去,光靠养几条鱼远远不够。那天省发改委的同志和我去考察,发现水库周边几百亩滩涂都闲置在那里,当时我们就商量,是不是可以采用渔光互补的模式,上层做发电基地,下层搞水产养殖。”

归鸟的啼叫声里,周其纲微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儿子脸上,像是要透过这张成熟稳重的面孔,找出几分过去少年恣意的影子。

“想法是好的。”他斟酌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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