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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的余味还沾在他袖口呢,就不认人了。
仿佛是他的错觉,月光下恍惚的一场梦,天一亮就露了底。
梦醒了,他们还是站在大河两岸,隔着一架渡不过去的桥。
周覆走到水池边,捧着一把凉水往脸上浇。
听见房间里手机响,他也没擦,任由水珠滑进衣领里。
反正心也是冷的。
“干什么?”一看是老郑,周覆没好气地问。
郑云州在那头嚯了声:“那么大的火儿啊?”
周覆从床头摸了一根烟:“有事说事。”
“我听老唐讲,你今年国庆都没回京,打个电话关心一下。”郑云州停顿了会儿,“怕死在宿舍没人知道,我好回去奔丧。”
这种交流方式他们从小用到大。
长远未见了,问候语一定是:“唷,您还活着呢。”
“快了。”周覆低丧着声气说,“你先做准备吧,记得给我烧一对金童玉女,省得我没人说话。”
“这我相信。”郑云州从沙发上坐起来,“您听起来也就剩那么一口气了。怎么样?程老师还挺会气人的吧?”
周覆狠掐了下烟,病急乱投医地问上了他:“你说啊,如果是你的前女友,头天晚上还跟你掏心窝子,早起就不拿你当回事了,这是什么意思?”
“首先,有前女友也没那么了不起,不用一直强调。”
郑云州听得不高兴,“其次,这摆明了就是人家在逗你,耍你,谁让你以前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程老师也会学乖,你靠近,她随你怎么开屏,全当看猴儿戏了,还是免费的。但你要越界,不好意思,她只有关上门了。”
“得得得,我跟你讨论不了。”周覆把烟怼到嘴角,含糊地说,“怎么,你还得明年回来?”
郑云州说:“可不嘛,每天累得跟三孙子似的。”
“忙成这样,一定发了很多篇顶刊吧?”周覆扬着语调问,暗暗扳回一城。
“给我滚。”气不过,郑云州又怒补了句,“就你那个嘴,早晚被雷劈死。”
“一样。”周覆淡淡地回。
监考在程江雪这里,是能排名前三的折磨。
她四平八稳地坐在讲台上,手里转着一支笔,眼睛看似盯牢下面的小脑袋,但根本不知道在观察些什么。
时间漫长得足够她把前半生的错误都总结一遍。
但抬起手表一看,才过了十分钟。
程江雪坐得腰酸,把手绕到后面敲了敲背,又站起来往下走。
她在课桌的空隙间绕了好几个圈,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其他人都低着头,认真地写,只有一个董斌,总能在她回头的时候,猛地和她对上眼。
本来枯燥乏味的工作,一下子就有了目标。
程江雪仍按顺序走,每个人的考卷都盯上一眼,很有规律地转头。
到董斌那儿时,也如常看了看他的。
等再往前三四步后,程江雪又突然杀回来,敲了敲他桌子:“来,手里的纸条拿出来。”
被抓了个现行,董斌脸上白一阵,又红一阵。
他把东西放到桌上,再站起来掏,两边裤兜都塞了几张。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考试,程江雪摁了下他的肩膀:“坐吧,接着写,中午到我办公室来。”
“我不会写。”董斌抬起头,睁着眼睛,无辜地看她。
程江雪真没话好说了。
她抿抿唇,轻声呵斥道:“离开小抄就不会写了呀?你现在还能抄答案,中考,高考有答案给你抄吗?再说远一点,人生中遇到的难题,也有答案吗?”
从小她就这么听着老师的教诲过来,现在又轮到她苦口婆心地,把道理讲给不知世事的孩子们听,教育仿佛在此
刻完成闭环。
董斌拿起圆珠笔,叹气:“知道了,老师,我继续做。”
一天考下来,程江雪的腰椎间盘都要坐突出了。
明天得补课,她主讲阅读理解这部分,课间还要改卷,下班后,她就回宿舍了。
程江雪从田边走过,已经能很熟稔地和乡亲打招呼。
“程老师,就下课了?”
“今天没上课,监考呢。”
近处的土场上,几只野雀追逐着,跳起来啄食,又扑棱着翅膀,在落日里飞散了。
进了镇政府大门,才走过百来米远,一道眼熟的影子就从暮霭里显了出来。
程江雪担心自己眼花,定了会儿神再看。
他穿了件黑色衬衫,很挺括的面料,身形高而直,领口开了两颗扣子。
待看清是程江阳以后,她的身体像被谁推了一把,高兴地跑起来。
周覆刚从车上下来,才站直,就看见程江雪朝自己这边扑来,表情前所未有的生动。
早晨扎的低发髻飞在脑后,像谷场上小雀振起的尾巴。
他以为她开了窍,于是配合着,按捺住一颗乱跳的心,伸长了手臂,预备随时接住她,把她揉进怀里。
但跑得近了,才发现程江雪根本没在看他。
她经过他时也没停,直直地往前去了。
周覆脸色一变,上翘的唇角塌下去,顷刻间由晴转阴。
他立马扭过脖子去看。
不是朝他,她还能是朝谁跑过去?
程江雪已到了她哥身边,一双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多大了你,还跟个小朋友一样。”程江阳伸出只手,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
她喘着气说:“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吴洋这才从车上下来,他说:“刚到一会儿,我们本来说把车停你宿舍楼下,再去学校找你,哪里知道你自己回来了。”
“吴阿哥也来了。”程江雪又看向他,微笑点头。
程江阳说:“我在省城下了飞机,他送我过来的。”
开久了车,吴洋双臂一展,伸个懒,打着哈欠说:“这儿空气真新鲜,有点饿了,你平时都在哪儿吃饭?”
“我一般吃食堂。”程江雪给他们指了指,“但要报餐的,现在已经太晚了,阿姨肯定没做。”
程江阳点头:“那饭店总应该有?”
程江雪说:“有,但这里有点远,你们饿了的话,开车去吧,我带路。”
“等会儿,你们等会儿。”吴洋眼睛尖,认出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周覆。
他走过去,老远就抽出手来:“周委员,又见面了。”
周覆心绪不佳,潦草地和他握了一下:“你好,吴总。”
两声问候,程江阳也朝他的面上看了过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草虫不飞,树枝不摇。
程江雪觉得气氛不对,她看了看她哥,又去看周覆。
他眼神黑沉,像口探不到底的深井。
这两道目光撞在一起,不闪不避,沉甸甸的,快碰出实质的声响来。
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