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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江雪擦完脸,又把裙子撩起来,两只手用力一拧,流出一洼水。
她低头一看,帆布鞋头渗出深色的痕迹,像两团濡湿的墨。
另一头,周覆已经快把情况汇报完了。
他站在窗边,手点在汛期水位图上:“对,我到文明实践站的时候,群众已经基本上撤离出来了,大部分安置在了政府大楼,还有学校。”
黎书记点头,又问:“我知道了,那你现在在哪儿?”
周覆说:“我又上来了虎牙陂,下山的路被截住了,我带着支教老师,暂时在水文站避雨。”
“好,我先维持一下这边的工作。”黎书记说,“马上让人去清理山路,把你们接下来。”
周覆环视了一圈:“好,这里物资很多,不用急。”
黎书记说:“这怎么不急,你老弟的安全我也要负责,不能只会指派你做事。”
周覆也跟着笑:“不是指派,这种时候,我们干部就应该冲在前面。”
“话是这么说,你自己也注意点,顾好程老师。”
“好。”
周覆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了办公桌上。
身上的衣服太湿了,他抬手就要脱掉。
“哎。”程江雪制止他,“你干嘛呀?”
周覆停下来:“再穿下去要感冒了,我建议你也脱掉。”
“我不脱,你也穿上。”程江雪说。
周覆啧了一声:“你又不是没看过。”
程江雪说:“就是因为看过,知道没什么好看的,请你穿好。”
“行行行,我穿。”
周覆蹲下去翻柜子,找出几身全新的劳保服,还有两条新毛巾,丢了一套给程江雪。
“哪儿来的?”摸到这么干爽的衣服,程江雪眼睛都亮了。
周覆手上拆着包装:“水文站刚发的,我们先用,就是面料不太软,你将就一下。”
程江雪说:“还在乎这个,总比湿衣服好吧。”
“那我先出去了。”
程江雪看了一眼雨幕,还是不忍心:“别出去吧,你就站到门边,转过身去。”
“没事,你慢慢换,我去把电炉子找出来,应该还能用。”
周覆关上门,朝旁边的储物间走。
找东西是其次,主要他怕自己看不得这些。
程江雪脱了外面的衣服,用毛巾从脖子到小腿擦了一遍。
擦完身上舒服多了,她穿好以后又把门打开。
周覆就站在外面,背对了这边,脚边立了个取暖器。
听见开门声,他也转过头去:“换好了?”
这衣服是男人的尺码,迷彩布料在她肩上塌陷下去,袖管空荡荡地垂着,指尖完全消失在里面,腰身更是垮得厉害。
“嗯,你也进来换吧。”
程江雪胡乱把下摆打了个结,扣到底的领口上,只露出一张素净淡雅的脸。
周覆把取暖器提进来,插上电:“我不急,先试试这个,不一定有用。”
“没用就算了。”程江雪说,“难道我们今天还下不去吗?”
“对,山路没这么快修得通,有可能要在这里过夜。”周覆边调着档位,好笑地看了一眼她,“山里的晚上会很冷,还算了吗?”
程江雪一下子就怕了,但仍嘴硬道:“冷就冷,主要是我们......我们吃什么呀?”
“柜子里有泡面,桌上有烧水的。”
“......好吧。”
周覆开好火,搬了张小凳子过来,让她坐下。
他拨了拨她的发尾,说:“没有吹风机给你,把头发烤干一下,感冒了更麻烦。”
程江雪扭头看他:“你去换衣服吧,别总耽搁了。”
“我出去换。”周覆点点头,作势往外走。
“哎,算了。”程江雪拉了一下他,“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别又给打湿了,你就在这儿换,我把眼睛闭起来就行了。”
“不好吧。”周覆抱着衣服,认真地说,“还麻烦领导闭眼睛,我哪儿敢啊。”
程江雪把湿发别到耳后,用毛巾搓着。
她瞪他一下:“你少来,不用把我抬那么高,也别自己放那么低。”
周覆换好了,挨着她在电烤炉旁边坐下。
“你穿着挺合适。”程江雪瞥他一眼,“不觉得扎人吗?”
周覆摊开手,烘着被浸得发白的手指:“习惯了,来乡里这么久,比这难受的事多了,这算什么。”
程江雪浓密的头发里,不断有缕缕白汽冒出来。
窗外雨脚如麻,炉子里的红光把他半边脸映得暖融融的。
程江雪侧过头看他,忽然说:“周覆,你变了。”
“哪儿变了?”周覆卷起袖子,露出冷白而结实的小臂。
程江雪摇摇头:“说不上来,但我觉得如果是以前的你,哪怕是因为工作需要分到白水镇,也不可能这样冲锋陷阵。”
以周覆的精明城府,舍己为人、先天下之忧这种事,怎么也不会轮到他。
他最该做的,就是坐在办公室里,蘸着墨,居高临下地写锦绣文章,把心血熬成一锅美妙的、成功的仕途哲学。
总之不会是她看到的这样,全心全意讲奉献。
“也许吧。”周覆的手搭在膝盖上,垂下来,“到这儿以后,脱离了那个高密度的精英环境,我也开始反思。从前在大院里学到的,是要脑子活、反应快、会来事,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尤其是位置在我们之上的。对弱者呢,表面客套,其实没什么同理心。”
程江雪点头:“没错,我都看出来了。但你比其他人好一点,至少还讲一讲风度,不会把轻视写脸上。”
周覆笑了下:“谢谢你的夸奖。刚开始做基层工作,我的想法就受到不小的冲击,大部分群众,尤其是老少村民们,他们从小没有好的教育环境,就是适应性差,理解能力也不强,一项通知要反复地解释,才有可能听明白。”
“是啊,以为都是你们那样的人精呢。”程江雪说。
“对,适者共生。但他们依然淳朴、善良,得到扶贫补助的第一天,就绕过十几里山路,来给我送一筐子鸡蛋。”
“要了吗?”
“那你说能要吗?”周覆斜了她一眼,“赶紧掏钱买啊我。”
程江雪笑,火光在她眼里一闪一闪的。
周覆也全神贯注地看她:“还有你,我也没有真正理解过你。”
“理解我什么?”程江雪拨头发的手停了,恍惚地问。
周覆又低头,她一截脚踝露在外面,在红灯中白净细弱。
他几不可闻地笑笑:“你说毕业要带我回家,又怕出国读书会见不到我,在这些未来里,你全都把我考虑了进去,我却只傲慢地想到自己,想到自己也许不适合结婚,不适合长久的亲密关系,怕自己的爱情是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