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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儿都规规矩矩地站着,渐渐就不成形了。
各人的汗液混在一起,衣裤上潮湿的霉味,还有孩子哭闹的声音,在溽热的空气里发酵。
镇上的工作人员穿着大红马甲,在人群里吃力地维持秩序,声音早就嘶哑了。
物资一样样递出去,矿泉水、方便面,还有卷着的席子,崭新的衣服。
周覆和黎书记站在台阶上,严肃、小声地商量着什么,他不时点头。
他也换了衣服,浅蓝的短袖衬衫,一条黑色西裤,又站得高,日光下分外打眼。
吴佳怡累得不行了,把喇叭交给周覆:“周委员,你说两句吧,我劝不住了,一直喊不要挤,还是一个劲地挤。”
“行,你去喝口水。”
周覆从她手里接过来,高声道:“大伙儿都不要急,东西车上还多得很,会发到你们每一个人手里,排好队,不要摔了孩子,或者谁踏空一脚,不值当!这时候卫生院里也忙,就不添乱了啊我们。”
他的话朴素又实在,像劝说自己家里任性的子侄。
程江雪打队伍旁过,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远处的稻田算是毁了,浑黄的积水始终退不掉,稻秆七倒八歪地插在水里,偶尔有一两只白鹭飞过,也不肯落脚,只在天上短暂地打了个转,又往更远处飞去了。
吴佳怡端着水杯,看着放松下来的人群,那几个叫得最凶的也没动静了,她笑说:“还得周委员来啊。”
周覆看了一眼队伍尽头,又把喇叭放下。
不知看见了什么,他从人流中插过去,慢慢地走向了最外围。
一个老妇人,瘦黑的手臂上挎着空竹篮,颤巍巍地挤在人群边缘,又怕自己被撞到,小心地隔开了两米。
她眼神是空洞的,连在哪儿排队都分不清。
周覆扶住了她的胳膊:“来,婆婆,您跟我来。”
他又扫了一眼人群,另把几个年纪大的也一块带了过去,领着他们缓慢地穿过排队的缝隙。
周覆走到铺着红布的桌前:“你们俩,先安排这几位老人家。”
“哎,好的。”
程江雪走到卫生院,她先去了张垣办公室。
“张大夫。”她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进吧。”张垣起身,“是来看王英梅的吧?我带你去。”
程江雪说先不急:“把住院单给我,我来交一下费用。”
张垣摆了下手:“不用了,老周已经交过了,你一会儿也别说漏嘴,他让我跟母女俩说,是慈善基金会的钱。”
“那好吧。”程江雪低了低头,“回头我谢谢他。”
“你是得好好谢他。”张垣带着她去病房,“虎牙陂也不是他负责的转移区域,他是为你去的吧?”
程江雪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没说话。
“程老师。”白生南看见她来,赶紧站起来。
小女孩跑到门边,目光焦急地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张大夫说,你比我们晚一点下来,被拦在山上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程江雪牵过她的手,“你怎么样?一直在这里照顾妈妈,累不累?”
病床上抱着孩子的王英梅听见声音,也直起腰坐好。
她伸长了脖子说:“南南,给老师鞠个躬,快点。
”
“不用,千万不要。”程江雪忙扶住了白生南,拉着她走到病床前,“大家平安就好了。”
王英梅感激地点头:“不是老师来,我哪有这么快被送来医院,我和孩子的命都是你给的。”
“别这样说。”程江雪摸了摸白生南的头,“下山时,我看了一眼你们家,已经被大水冲倒了,等出院了住去哪里?”
白生南摇头:“不知道。”
“先住医院后面的宿舍吧。”张垣从走廊里迈过来,老练地说,“现在还空了两间,你们可以先住过来,等你坐完月子,就留在这里打扫卫生,我去打申请,工资按清洁人员的算,你看这样可以吗?”
王英梅和白生南互看了一下,眼中大喜过望。
“可以,可以的。”王英梅连连点头,“张医生,我会很勤快的,谢谢。”
程江雪也看着他笑:“张医生真是活菩萨,安排得妥妥当当。”
张垣去检查滴管,低头时,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不领这个功,我是照你家老周的意思办的,房租他都付了。”
“不是我家的。”
等他走了,程江雪才回过神,想起来反驳。
她在病房里坐了会儿,临走前拿出个红包,悄悄塞在婴儿的襁褓里。
等白生南发现时,追她到门外,程江雪已经走远了。
她匆匆赶回了学校,和李峥他们一起穿上红马甲,给安置在礼堂的群众发东西。
“你昨晚还好吧?”李峥问,“打你电话没接,我们都很担心。”
程江雪说:“还好,手机没电了,我们躲在水文站,那里只有安卓插头。”
连给妈妈打电话报平安,她都是借用周覆的手机。
“你和周委员一起吗?”旁边吴珍玉也问了声,“他也好像也在那儿。”
吴校长真能发扬风格,把侄女也拉过来当义工。
一来就忙上了,程江雪没看见她也在,礼貌地笑了下:“对。”
她只说了一个字,轻飘飘的,羽毛一样落在吴珍玉心上,但茸里藏了针,刺得她有点疼。
吴珍玉也勉强地笑:“那肯定不会有事,周委员那么稳妥。”
程江雪不觉得这种话有什么应答的必要。
她没作声,继续把箱子拆开,一瓶一瓶地往外拿水。
“我家也被水淹了,你拿给我一瓶!”面前这个男人很凶,声音粗犷,上来就敲桌子。
程江雪闻声侧头,也不是冲她,直接朝珍玉去了。
旁边的老师也看向他们,小声议论起来。
“怎么来了个神经病?”
“不是,你不认识他啊?小吴的未婚夫。”
“还没订婚吧?”
“王得富也走了,那十八万八的彩礼都收下了,怎么没订。”
吴珍玉明显不想惹事,似乎也很怕这个人,怯怯地拿了一瓶给他。
她的手攥着箱子:“你喝了快走吧,还有别人要领。”
“我不走,我今天就在这里看着你。”
白大勇矮而胖的身形,脖子上戴很粗的金项链,像混社会的。
吴珍玉说:“我是在这里工作,你看我什么?”
白大勇用力地拍桌子,骂道:“我说你就是不该去工作,所以才会连我也不想嫁,在家哭着喊着让你爸退婚,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谁把你勾引成这样!”
他力气太大,震得水都晃了几晃。
说着,他骇人的眼光转到李峥身上。
李峥也被唬住了,问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