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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碗,鄭柘额间青筋暴突,牙关紧咬,终于忍不住,“你以为我不想啊!这几年你那头风病什么时候好利索过,花了多少钱,给你抓了多少药,有成效吗?十日有八日躺床上,外面我得累死累活上工,回来还得伺候你,我上辈子造多大孽这辈子娶你,你还在这给我找气受。”
“所以我让你把我埋了你耳朵聋是不是!”楊荷拉下被子喊,但腦袋生出的钝痛几乎要使她晕厥过去。
她看到了桌上的那把铰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撑起来,夺下了铰刀看看就往自己脖子上扎。千钧一发之际,郑柘捏住了她的手腕,磕掉铰刀。
“又要发疯是不是?”郑柘用力地说。
身体被完全地控制住,脑袋的剧痛一浪接一浪袭来,楊荷臉上只剩绝望,连眼泪都流不下来。她声音沙哑地说:“我求你了,把我埋了,你出去逃难吧,你下不去手我就自己来,绝不让你背负抛妻杀妻的骂名。”
“我一个大老粗,又不是读书人,要什么名声?既然娶了你,我就守你到死,我都没说放弃,轮不到你说。”郑柘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这家日结工钱,勉强也够我们吃,等天气暖和,你身体好些,我带你上酒泉郡投奔叔父。叔父欠我爹许多情分,他会还的。”
话说尽,事已至此,杨荷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这一两年来,头风病愈发严重,有时候痛起来别说是站稳,就是躺着都恨不得把脑袋往土炕里钻。她一直卧病在床,对外面发生什么一无所知。上个月城北的遠房亲戚才看她才知道,世道早就变了。城里人死的死,逃的逃,活不下去了。她将信将疑的,因为郑柘从来不跟她说这些,只是不再买药了,每日吃的東西也越来越少。后来她强忍着痛走去灶房,打开小瓮,麦粉早就吃尽了。难怪眼见着他日渐清瘦,难怪她日日还
能吃到东西。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他们还是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夫妻,这些年他照顾自己够久了,她也不是没良心。虽然还有很多不舍,但她下定了决心。
见她不再挣扎了,郑柘将她放开,再次端起碗,喂她疙瘩汤。喂一勺,她也张嘴喝一勺,努力咽下去。继续喂,她继续吃。
郑柘心情稍微平和了一些,还能吃就证明她缓过来了,再坚持坚持,这道坎说不定就过去了。
碗底还剩了一些,杨荷摇摇头,实在吃不下。郑柘遂端着碗起身往外走,一口将碗底的残汤喝光。
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将地上的铰刀捡起来带走,对床上说:“我出去上工了,晚点回来。”
房间门被关上,杨荷睁开眼睛,凝视着屋顶,眼神冷静决绝。
门外的郑柘撂下碗,收拾妥当就准备出门了。他松一些裤腰带,刚刚勒得太紧了。
他的上一个东家月钱还没发,全家人全烧死了家中,当天夜里发生过什么,没有人知道,没人敢议论,但都能猜到七七八八。去年开始,县府强征防税,为抵御匈奴人,逐月递增,他很快一贫如洗,好说歹说跟差役说欠着,才没罚他。县城的营生几乎就没有了,为了混口饭吃,他只能上城外佃客讨生活,下大苦力,朝不保夕。
不是没想过逃离龙勒县,他怕她经不起折腾,死半道上了。
郑柘暗暗打定了主意,过一日是一日,只要人还在,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他快步走到了街上,今天要干得活不少,马上就是春耕了,大片的田地等着犁开。可惜给得少,甚至不如他早先的十分之一。没办法的事,这年头都不容易,佃客日子也困难。
远远看见城门口搭上了个台子,台子上面站着几个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他们背后的墙上贴了份文书,他并不识字,也没心思去探究,加快脚步继续赶路。
“这位大哥,且慢!”谢乔抬手将他叫住。
郑柘停下脚步,不解地问:“姑娘有何事?”
谢乔指着靠近城墙的这条街,“这位大哥,我们做笔买卖,你若将此街清扫干净,我给你一石粮。”
这条街算干净的,街道宽约一丈,长约一里地,地上并无太多脏污,清扫起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完成。
闻言,郑柘一惊,随后摆摆手,并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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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我这忙着呢,你就莫要诓我了。”他转身就要走。抬手揉了揉右眼皮,从刚刚开始一直在跳,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怀疑再晚点去会被佃客解雇,于是更加快脚步。
“等等,莫急莫急,这是一石麦粉,我先给你,你拿到手里,再去清扫大街。”谢乔将一麻袋约三十公斤的面粉递给他。
郑柘讶异地接沉甸甸的麻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白花花且细腻的粉末,他伸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一尝,果然是麦粉无疑。
“真给我?”他仍然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么大袋麦粉,他在佃客家下一个月苦力也拿不到啊,她竟然说扫扫大街就行。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他不敢轻信。
谢乔肯定地点头,“没错,都是给你的,不信你可以先将粮食拿回家,不管是藏起来也好,直接全吃了也好,都成,只要你今日之内,替我将这街道扫干净。”
郑柘看看她真诚的目光,又看看麻袋里的面粉,两只手不停地颤抖起来。
“说话算数?”郑柘不确定地又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乔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示意他现在就可以把这袋粮食拿回家。
突然像是下定的某种决心,郑柘旋上麻袋,抬起来扛在背上,两条腿甩起来,飞快往家里奔去。臉上挂着他自出生以来最兴奋的笑容。
片刻就奔到了家门外,他一面喊着“阿荷”,一面推开房门往屋里进。
房间床上没人,郑柘怔了片刻,右眼皮还在跳动,他大有不妙的预感,背上的面粉麻袋一撂,快步冲去灶房。
杨荷正拿着菜刀准备往脖子上抹,刀刃都几乎已经下到了肉里,郑柘如离弦之箭一般夺走了菜刀,将人死死地钳制住,因为愤怒,将她的手腕都捏红了。
她没有挣扎,眼神沉沉:“何必呢,你留不住我的,我去意已决,你这会儿看住我了,明天你能吗?后天呢?我不想再拖累你了,你受不了,我也受不了,给你自己一条活路,也让我解脱吧。”
“没到那一步。”郑柘压着火气。
杨荷叹了口气,“怎么就没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多久没吃过饱饭了,往回好的时候,你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进茅房大解,你骗得了我你在东家那里吃过了,骗得了自己的肚子吗?我不是生你的气,你固然是很好的,但我担不起了,我卧病在床,度日如年。我不想到阴曹地府都欠你的。”
郑柘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