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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孩子,想起了那些被征召去王庭再也没回来的年轻族人,胸口堵得厉害。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攻打长城是找死,可留在原地,难道不是等死?
勒节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说道:“苛政如狼,王庭待各部,与待牲口有何区别?与其在狼群环伺下苟延残喘,为何不看看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比都骨眉毛一挑,语气里全是怀疑和嘲讽,“像你们一样,去做汉人的狗?”
“她能给你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勒节语气肯定,“公平的交易,安稳的牧场,还有…能填饱肚子的粮食。主公说了,长城内外,并非只有为敌一条路。只要愿意放下刀枪,以诚相待,都可以做朋友。”
勒节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用一种更实在的口吻说:“当然,我们现在也才刚缓过气,肉可能还得省着点吃,但至少能保证顿顿有粟米饭,冬天有足够的柴火取暖。总比跟着匈奴王庭,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得时时担心被哪个大部族一口吞掉要强吧?”他摊了摊手,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诚恳,“她愿意用粮食、布匹、盐巴,换取和平,甚至可以划出受我们保护的牧场给你们放牧。”
勒节的话,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层层波澜。反抗?他不是没想过,可温洒部实力不足,风险太大。
“你说得倒轻巧。”比都骨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疑虑,“我们是草原人,长城那边,真能容得下我们?”这不仅关乎他自己,更关乎整个温洒部的生死存亡。
勒节笑了,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问:“首领若是不信,何不亲自去看看?汉人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可以带上信得过的人,去我们那边走一走,看看那些已经选择和我们合作的部族过得如何。看过之后,您再做决定也不迟。若是觉得我们言过其实,或者有什么阴谋,掉头就走,我们绝不阻拦。”
这份坦诚让比都骨有些意外。勒节这副笃定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他说的对,眼见为实。部族的未来,不能凭几句话就赌上,也不能因为害怕就错过可能的机会。
比都骨沉吟了很久,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亲卫们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他们的首领。最终,比都骨抬起眼,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好!我跟你去看看。”
第二日,一支由十几人组成的小队伍悄然离开了温洒部的营地。比都骨只带了十余名最精锐、最忠诚的护卫,由勒节引路,小心翼翼地接近了那道传说中冰冷而巨大的屏障——长城。
穿过一道隐蔽的关隘,踏入长城之内,眼前的景象让比都骨和他身后的护卫们都愣住了。这里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壁垒森严、杀气腾腾,反而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不远处的草场上,成群的牛羊悠闲地啃食着已经泛黄但依旧丰茂的草根,一个个膘肥体壮,油光水滑,比他们部族里最好的牲口看着还要精神。一些穿着干净暖和皮袄的牧民骑着马,在羊群边慢慢溜达,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欢快的调子,脸上是草原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更远处,能看到规划整齐的村落轮廓,甚至有几缕炊烟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
比都骨使劲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因为连日焦虑出现了幻觉。这景象,比他听过的任何关于南方富庶之地的描述,都要来得更直接、更震撼。这日子,看着可比在草原上提心吊胆强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行人从不远处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深色劲装,外面罩着一件厚实的毛皮镶边斗篷,头发利落地束起,眉眼间自有一股英气,但看向他们时,目光却显得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好奇。她身后跟着几名将领模样的人,其中一人,比都骨认得,是毋格。
“比都骨首领,欢迎。”谢乔主动上前,脸上带着自然的微笑,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姿态,“一路辛苦。勒节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我们这儿条件一般,刚起步,但管饱。”
比都骨有些生硬地点点头:“确实…不错。”
谢乔笑了笑,也不绕弯子:“首领看到的,就是我们能提供的。安稳日子,充足粮食。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指了指远处正在修建的城墙段,“我们正在加固长城,需要大量石料木料。如果首领愿意帮忙组织人手搬运,我们按劳付酬,粮食、布匹、盐巴,都可以。干多少活,拿多少东西,公平交易。”
这番话直接得让比都骨一愣。帮忙修长城?给敌人修防御工事?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或许就是谢乔的试探,也是一个实际的合作开端。他看了看那些膘肥体壮的牛羊,又想起自己部族里饿得嗷嗷叫的孩子。
“怎么个章程?”比都骨问道。
“很简单。”谢乔伸出手指,“你们出人出力,运送指定数量的石料或木材到指定地点,我们验收后,当场结算粮食。绝不拖欠,童叟无欺。”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谈一桩普通的生意。
比都骨将信将疑,但眼前的景象和谢乔坦率的
态度,让他决定赌一把。他带着族人开始了这项特殊的“工作”。起初,族人们还有些抵触和疑虑,但在第一批粮食按时足额地发放到他们手中时,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沉甸甸的粟米,那是能救命的东西!
干活虽然辛苦,但能换来实实在在的粮食,能让家人吃饱肚子,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比都骨看着族人们脸上渐渐出现的笑容和希望,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谢乔言出必行,从未克扣过报酬,有时还会额外给些盐巴或旧衣物。她派来的人也只是监督工程,并无监视或欺压之意。比都骨甚至几次见到谢乔亲自来到工地,询问他们的困难,态度亲和。
经过这段时间的实际接触和观察,比都骨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他秘密召集了部族的核心成员,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他们。在生存的希望面前,没有人反对。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温洒部族悄无声息地拔营了。他们驱赶着仅有的牲畜,带着所有的家当,在勒节派来的向导引领下,绕过单于的耳目,朝着谢乔为他们划定的那片位于长城庇护下的新牧场,开始了艰难而充满希望的迁徙。
……
与此同时,一支匈奴队伍正策马扬鞭,朝着温洒部族曾经的驻地疾驰而来。为首的是羌渠单于麾下的一个百夫长,名叫阿古达,脸上带着惯有的倨傲。这次的任务是催粮,在他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那些穷得叮当响的温洒部族,难道还敢违抗单于的命令不成?
“快点!快点!”阿古达挥舞着马鞭,催促着身后的手下,“早点收完粮食,早点回去喝酒!这鬼地方,风沙都能把牙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