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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翻阅着,从诗词歌赋到策论文章,无一遗漏。她的手指拂过一行行字迹,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嘴角微扬。这些文章里,有对时局的忧虑,有对经典的阐释,也有对未来的畅想。当然,也少不了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篇章,这些她只是一扫而过。

“主公,这是今日梁园文会佳作录,另,园内有几位名士对近日市集上出现的土豆、玉米颇感兴趣,私下议论其是否可充军粮、解民困。”阎忠将新收录的文稿呈上,低声禀报。

谢乔接过文稿,目光落在其中一篇策论上,笔锋犀利,见解独到,竟是分析当前天下粮食物流利弊,并隐晦提及了边塞新粮种的重要性。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知道了,继续留意。”

看着窗外梁园方向隐约传来的喧闹,再看看桌上厚厚的文稿,以及旁边账房刚送来的关于东市交易额的简报,谢乔心中自有丘壑。梁园文会是饵,吸引天下目光。东市的新

奇货物是钩,充实她的钱袋。如今看来,鱼儿们都上钩了,而且胃口还不小。这感觉,不错。

这天夜里,谢乔正在灯下翻看今日送来的文稿,外面传来亲卫的通报:“启禀府君,府外有一中年文士求见,言有要事,与《梁园赋》有关。”

又是关于《梁园赋》的?

谢乔放下手中的竹简:“请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中年文士被引了进来。

此人面容清癯,颌下留着三缕长须,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沉凝的气度,眼神平静无波,打量着谢乔,却并无谄媚畏惧之色。

“在下冒昧夜访,还请府君见谅。”文士拱手一礼,声音温和却不失力量。

“先生请坐。”谢乔示意,“不知先生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中年文士也不落座,直接说道:“国相所作《梁园赋》,文采斐然,意境高远,实乃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佳作。”

他话锋一转,“只是赋中三处,似有讹误,恐为白璧微瑕,若流传天下,或贻笑于后世方家。”

来了!

谢乔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愿闻其详。”

中年文士从容不迫,准确地指出了谢乔故意埋下的那三处“雷”,引经据典,剖析源流,将正确的用法和典故娓娓道来,言简意赅,条理清晰,显露出极深的学问功底。

谢乔听完,心中暗赞,果然是高人!

这绝对不是普通儒生能有的见地。

“先生高见,字字珠玑,乔今日茅塞顿开,受教了!”

她起身郑重一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乔必当铭记指教之恩。”

中年文士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谢乔的礼:“姓名不过身外浮云,不足挂齿。谢府君能于此乱世,尚有心重振文风,续梁园盛事,已属难得。在下不过偶有所感,前来一叙罢了。言尽于此,告辞。”

说完,他再一拱手,转身便向外走去,步履从容,毫不拖泥带水。

谢乔凝视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突然像被什么击中了。

她立即追上前,躬身,作长揖,“晚辈谢乔,见过蔡先生。”

中年文士脚步为之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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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中年文士的脚步在门槛處顿住,背影僵硬了一瞬。他緩緩转过身,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此刻已然掀起波澜。

他没有立刻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深深地注视着谢喬。

俄顷,他才开口。

“谢府君,如何得知?”嗓音依旧温和,却帶上了一絲难以察觉的沙哑与紧绷。

谢喬维持着长揖的姿势,语气恭顺:“晚辈曾有幸拜读过先生大作,亦闻先生风骨。方才先生指点拙作之谬误,引经据典,鞭辟入里,此等学识气度,放眼天下,除却博学鸿儒蔡伯喈先生,晚辈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其实谢喬能辨别出他,主要靠的是他隐姓埋名、深夜造访这一点,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又能有如此才学,只能是此刻在江南避难的蔡邕。

中年文士,也即蔡邕,沉默了片刻。

他眼中的波澜渐渐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複杂难明的情绪,有释然,有警惕,亦有一絲淡淡的疏离。

他輕輕叹了口气,直起身,却没有接受谢喬的礼,反而又退了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

“在下确是蔡邕。”他终于承认,语气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这话一出,谢乔内心狂喜,她丢丢出去的饵,果然钓上了鱼。

查看【角色】模块,谢乔发现人物列表中没有出现他的名字,证明当然可招募概率为0。可见此刻,他虽流亡在外,仍忠于漢室,绝无异心。

无法直接招募,不过她还有别的法子。

“先生请上座。”谢乔再次示意旁邊的席位,态度恳切。

蔡邕却摆了摆手,环视了一下这间布置雅致却不奢华的书房,目光最终落在谢乔身上,帶着审视:“不必了。谢府君,老夫此来,只为《梁园赋》。赋文之事已了,叨扰已久,这便告辞。”

他的态度明显不似方才论学时的投入,反而帶着一种刻意的疏远和冷淡。

谢乔心中了然,看来外面那些关于自己与阉宦有所牵扯的流言,这位以刚正闻名、曾深受宦官迫害的文宗,是听进去了,且深以为意。

“先生何必如此拒人?”谢乔直起身,语气平和,“乔虽年輕,却也知晓先生高义。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岂能不好好请教一番?”

蔡邕眉头微蹙,语气更冷了几分:“请教不敢当。老夫不过一避祸之人,早已不问世事。听闻谢府君年纪輕轻便身居高位,想来是长袖善舞,自有通天手段。老夫一介腐儒,与谢府君并非同路之人,亦无意攀附。方才所言,不过是见猎心喜,一时技痒罢了,当不得府君如此。”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尤其听闻府君与阉宦之流过从甚密,老夫更是避之唯恐不及。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了。将她与他最痛恨的宦官归为一类,这几乎是直接的讥诮。

谢乔心中暗叹,果然如此。蔡邕的性格,她是清楚的,刚直,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清高。

他因得罪宦官而流放,对阉党恨之入骨,对自己这个靠着“传闻中”宦官关系起家的官吏,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臉色。

谢乔面上兀自平静,露出一絲浅淡的笑意:“先生误会了。乔与宦官确有些渊源,却非先生所想那般。身處乱世,有些事,身不由己。不过,乔亦知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日久见真。”

蔡邕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显然不信,“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却也无需向老夫证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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