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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拱手作辞,“赋文指瑕,乃文人之常情,谢府君不必挂怀。老夫言尽于此,后会无期。”

说罢,他不再看谢乔,转身便要迈步离开。步履虽依旧从容,却帶着一股决绝的意味,显然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

看着那即将消失在门框外的背影,谢乔知道,寻常的言语和示好,恐怕难以打动这位固执的大儒。

她深吸一口气,清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精准地投向那个即将离去的身影:

“蔡先生,难道便不想知道令爱蔡琰的下落么?”

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蔡邕的脚步骤然止住。

他几乎是霍然转身,动作之快,带起了衣袂的微风。

那張原本刻意保持着冷淡和疏离的臉上,瞬间被震惊、急切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所充斥。

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死死盯住谢乔,眼中沉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波涛,声音也失去了之前的平稳,变得嘶哑而急促:

“你…你说什么?你知道琰儿的下落?!”

一提及蔡琰,他便心如刀绞。当初避难之际,不慎遗失幼女,是他此生做过最错的事。

他向前抢上一步,几乎要抓住谢乔的衣袖,“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那瞬间爆发出的强烈情绪,让整个书房的气氛都为之一变。

方才那个拒人千里、冷淡疏离的鸿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心急如焚,牵挂着女儿安危的父親。

“先生稍安。”谢乔稳住身形,并未因对方的逼近而慌乱,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镇定,试图安抚蔡邕激动的情绪,“令爱一切安好,先生不必过虑。”

“安好?何處安好?!”

蔡邕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紧紧攥着拳头,“兵荒马乱,世道艰难,一个年岁尚幼的女童……她如何能安好?你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几乎是在恳求,那份属于大儒的从容镇定,在女儿的消息面前,彻底土崩瓦解。

谢乔看着眼前这位失态的父親,心中微叹。无论多么博学,多么刚直,面对骨肉親情,终究还是凡人。

她放緩了语速,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令爱如今身在一个极为安全之所,远离战火纷扰。她有书可读,有琴可习,更有专人教导音律学问,生活安稳,学业也未曾荒废。”

这番话如同及时的甘霖,让蔡邕激动的情绪稍稍平複了一些。

他急促的呼吸放緩了些,紧绷的身体也略微松弛,但眼中的焦灼并未完全褪去,只是多了一层审慎:“此言当真?谢府君如何得知?又为何会照拂于她?”

“乔与令爱有过数面之缘。”谢乔坦然道,“至于缘由,说来话长。先生只需知道,令爱聪慧过人,坚韧好学,即便曾身處逆境,亦从未放弃。她如今一切安好,先生尽可宽心。”

“宽心……如何能宽心?”蔡邕喃喃自语,眼神复杂地看着谢乔,似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他一生坎坷,见惯了世态炎凉、人心险恶,不敢轻易相信。可女儿的消息,又是他此刻最深的渴望。

谢乔看着他眼中的挣扎,决定再加一把火。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絲恰到好处的感伤:“令爱虽一切安好,心中却时刻挂念着蔡先生。她不止一次向我打听,是

否有她父親的下落,我却不忍相告。”

谢乔微微停顿,观察着蔡邕的反应,“她说,她很想念父亲,不知父亲是否安康,身在何方。”

这句话,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瞬间击中了蔡邕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这位饱经风霜的中年人,身躯猛地一震。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迅速氤氲起一层水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張清癯的臉上,痛苦、思念、担忧、还有一丝为人父的愧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最疼爱的便是这个才华横溢、冰雪聪明的女儿,流亡在外,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骤然听到女儿不仅安好,而且还如此深切地思念着自己,那份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

他别过头去,似乎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书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灯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蔡邕压抑着的粗重的呼吸声。

谢乔静静地等待着,她知道,火候到了。

待蔡邕的情绪稍稍平复,她才再次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蔡先生,乔知晓先生如今身不由己,意在避祸。中原之地,江南江北,战乱频仍,恐非久留之所。”

她看着蔡邕,目光诚恳,“晚辈斗胆,或可为先生指一条去路。”

蔡邕缓缓转过头,眼眶微红,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谢乔。

“西凉,如今尚算安稳。”谢乔缓缓说道,“乔籍凉州敦煌,乔在凉州薄有根基,或可为先生提供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潜心治学,静待时变。更重要的是,”她语气微微加重,“令爱蔡琰,如今亦在彼处。”

蔡邕的瞳孔骤然收缩,紧紧地盯着谢乔。

他那双因激动而微红的眼睛,此刻重新染上了审视与疑虑。他不再是那个失态的父亲,而是变回了那个饱经世事、心思缜密的大儒蔡邕。

“西凉之地?”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已恢复了几分冷静,“路途何其遥远,兵祸连结,盗匪横行,如何去得?”

这并非杞人忧天。

从中原到凉州,千里迢迢,关隘重重,莫说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便是寻常商队,若无强力护卫,也多半是有去无回。

他看向谢乔,目光锐利:“凉州偏远,非是中原繁盛之地,府君身居梁相,何以护得老朽周全,安顿老朽生活?”

他一生坎坷,早已不轻信于人。眼前这位年轻“府君”的承诺,听起来美好,却也虚无缥缈。万一只是对方随口一说,或是力有不逮,自己贸然前往,岂不是自投罗网,境况只比现在更加不堪。

谢乔理解他的顾虑。换做是她自己,面对一个来历不明、自称能提供庇护的陌生人,恐怕比蔡邕还要多疑。

她微微一笑,并未因蔡邕的质疑而动怒,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若是对方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她反而要掂量一下对方的智商了。

“先生所虑,确是实情。”谢乔坦然承认,“路途艰险,非乔一人之力可轻易抹平。但乔既敢提出此议,便非信口开河。”

她站直了身子,语气平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护送先生西行之人,乔会亲自挑选,皆是百战余生、忠勇可靠的精锐之士。乔亦知一条小径,可避开兵乱丛生的河西,直入敦煌。彼处亦是乔之基业之所在。”

“焉有此小径?”蔡邕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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