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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你醒啦?”

稚嫩的童声带着几分不识轻重的熟稔。

紧接着,又有两个孩子探出小脑袋,七嘴八舌地附和:“瞎子爷爷!”

公孙延闻声,循着声音的方向微微侧首,苍老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沉声道:“哪来的童稚,怎这般没规矩?见了师长,不知行礼问安,倒学了市井间的浑号称呼!莫不是家中父母未曾教导?尔等可曾开蒙读书?”

“瞎子爷爷,你在说什么?”女童诧异地问。

公孙延:“……”

“你们可念过书?”

“书是什么?”

“……”他就不该问。

先前那大胆的孩子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瞎子爷爷,书是吃的吗?”

童言无忌,却也道尽了底层百姓的困窘。

公孙延沉默半晌,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严厉化为一丝索然与怜悯。

他缓声道:“书,不能立时填饱肚子,却能教尔等明事理,辨是非,日后安身立命,不至浑噩一生。

“也罢,老夫今日便教你们几字。”

公孙延招了招手,将几个孩子都招到了近前。几个孩子也不认生,大概这个瞎子爷爷面容太慈祥了,就像他们的爷爷一样。

公孙延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口授蒙学《急就篇》中的字句:“急就奇觚与众异,罗列诸物名姓字。”

孩子们初时懵懂,但听着老者清晰顿挫的念诵,眼中渐渐有了光。公孙延虽目不能视,然学识渊博,讲解亦是生动有趣。不过半个时辰,几个孩子已能磕磕绊绊地跟着背诵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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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们努力记忆的模样,听着他们稚嫩却认真的读书声,公孙延干瘪的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这一点拨,或许便如一粒种子,落入这些孩子的心田,将来总有一日会生根发芽,改变他们原本黯淡的命运。

一股暖流在他心中漾开,是为人师者独有的欣慰与满足。他受用无比。

晨课暂毕,孩子们得了空便要一哄而散,各自玩耍去。

公孙延轻咳一声,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夫子的威严,却也添了些许温和:“老夫今日授尔等识字,分文未取,尔等既得了学问,当如何?”

那先前最大胆的孩子眨巴着眼睛,小脑袋瓜飞快地转了转,似乎在努力理解这番话的深意。

“谢谢瞎子爷爷,瞎子爷爷再见。”他礼貌地说。

公孙延:“……”

任重而道远矣。

公孙延独坐片刻,他忽而想起一事,遂自语道:“今日精神尚可,也该去探望康成师弟了。”

“计程!计程!”

唤了两声,忙完活计的三弟子迅速奔了进来。

“师父可是要饮水?”周算递上白水。

“非也,”公孙延在明瑜的搀扶在站了起来,眼神锐利,“引我去见郑康成。”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措。福安客栈远在数里之外,倘若真引了师父前去,他们先前的搪塞定然会败露无疑。

明瑜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无声地问身旁的周算:“师父执意要去寻郑师叔,这可如何是好?万一。”

闵宁本就心虚,此刻更是急得额头渗汗,眼看就要跪下来磕头认错。

周算却从容道:“师父,我这便引你去见郑师叔。”

公孙延“嗯”了一声,由周算搀扶着,另二人提心吊胆地跟在后头。

不多时,周算将公孙延引至一处寂静院落的高墙之外,煞有其事地上前,对着那紧闭的院门“咚咚咚”敲了几下,侧耳倾听片刻,方才转身,一脸为难地回到公孙延面前:“师父,弟子方才叩门询问,郑师叔说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让改日再来。”

公孙延闻言,本就严肃的脸庞霎时笼罩上一层怒意,白眉倒竖:“岂有此理!郑康成他竟敢如此怠慢于我!避而不见?好,好一个身体不适!”

他气得手中竹杖重重顿地,“他以为装病,老夫便奈何他不得了么!”

周算忙躬身道:“师父息怒。郑师叔虽避而不见,但这门后便是他的居所。师父若有教诲,隔墙训示一番,想必郑师叔即便在病中,也能听得真切,知晓师父的一片苦心与谆谆教诲。”

公孙延重重哼了一声,略一沉吟,颔首道:“老夫今日便要让他知晓,何为尊师重道,何为同门情谊!他既不出来,老夫便在此处好好与他分说分说!”

言毕,公孙延便面向那堵冰冷的墙壁,深吸一口气,苍老却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引经据典,从当年拜师学艺的同窗之谊,到后来各自立业的相互扶持,再到如今康成身为大儒却怠慢师兄的失礼之处,一一列举,痛陈其非。其言辞犀利,条理清晰,虽是对墙而语,却宛

若康成便在眼前一般,气势迫人。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公孙延方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声,额角已见汗珠。

周算早已备好温水,连忙上前递过,肯定道:“师父辛苦!师父方才一番话,当真是字字珠玑,鞭辟入里,有理有据,振聋发聩!想那郑师叔在墙后听着,定是冷汗涔涔,羞愧难当,此刻怕是早已气急败坏,却又无言以对了!”

公孙延接过水杯,一饮而尽,脸上怒气稍霁,却依旧带着几分傲然:“哼,他若尚存半分羞耻之心,自当闭门思过,痛改前非!老夫今日点到即止,已是仁至义尽了。”

远远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谢乔暗自咋舌。

这位公孙老先生,瞧着斯文,不想这嘴上功夫竟如此了得。虽年迈,却还能骂得这般义正辞严,中气十足。能做那大儒郑玄的师兄,果然不是凡人。

这一通引经据典的训斥,怕是比原世界那些网络喷子高端多了。简直能跟后世影视剧里诸葛亮骂死王朗那段相提并论。

与此同时,福安客栈的郑玄,无端打了数个喷嚏。

第103章

濟困堂,顾名思义,便是要救濟那些走投无路、贫病交加之人。

濟困堂的设立,其最大的目标人群,正是那些游荡于街头巷尾的乞丐流民。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謝乔的用意,是让他们通过从事一些力所能及的劳作,寻回生计与尊严。

这些城中的困顿者,虽然是潜在的劳动力,却也是潜在的疫病之源。

此举正为了有效防止疫病的滋生与传播,防微杜渐。乞者长期蜷缩于城中角落阴湿污秽之地,身上尘垢累积,蚤虱滋生,一旦气候有变,或是人群聚集,便极易染上恶疾,继而迅速蔓延开来,其后果不堪设想。

凡入濟困堂者,无论男女老幼,首要之事便是沐浴洁身(昨夜周算几人入堂时,因为身上相对干净,免去了这一过程)。

济困堂内院专设了几个独立的隔间作为浴所,男女分开,各不相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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